快到车的位置,周寄榆打了个磕巴,“你不……不用教人把你车开回去吗?” “我用的公司车。等会儿上你车给自己打个电话。”时润清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胳膊前后摇晃,“太冷了,不想拿出手。” “还是打一下吧,人家等着急。” 时润清皱着脸瞧他,全然不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性子。” 说归说,她还是掏出了手机,放慢脚步打电话。 周寄榆找准机会一个箭步打开后备箱,偷偷摸摸地拿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 告知一下而已,电话结束得很快。落后几步的时润清凑近,“原来是想把我支开?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藏什么了?让我看看?”时润清把他逼到车旁,往后探去。 周寄榆躲开,“你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让他回忆台词。 “不让看那我就猜喽。不会是……”时润清退后,双手插兜故作思索,“花吧!” 周寄榆呆住,这剧情是他未曾设想的方向!装X被戳穿是要硬着头皮继续还是激流勇退? “我都看到了,别藏了。”时润清伸出手,“给我吧,快开车,我饿了。” “唉。就不能留点惊喜。”周寄榆不情不愿地把藏在身后的花拿出来,委委屈屈地揪着包装纸,“我准备的话还没说呢!” 时润清直接夺过花自己捧着,“谢谢你的花,你的话等着吃饱了饭再说,我四天只吃了一顿饭,你再拖下去,我饿得都要失聪了。”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捧着花坐在他的副驾驶,周寄榆想到这又不免激动。但怕时润清空腹不舒服,周寄榆把车开得很稳。 “你不能这么不吃饭,这样身体能好吗?” “干这一行的都这样,饿几天上镜好看。”时润清无所谓,坦然接受,“跟我从这行挣的钱相比,只用挨点饿根本不算什么。” “唉。”周寄榆叹了今晚第二口气,劝一个模特吃饭等于劝她转行。他换了个话题,“你们今天最后那白衣服是个啥呀,跳水泳衣似的,怎么配个白头纱?” “那就是婚服。那个模特她个子矮,头身比不好,在T台上穿不了长裙。” “这还是特意给她设计的?” “也许吧,不清楚。” 周寄榆没忍住,还是怕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拐弯抹角问道,“我看以前的视频,最后一个不都是你吗?穿得特隆重,婚纱都穿好几次了。” 说起这个他就忍不住酸溜溜。 “嗯,今天这个女生名气挺大的,父母都是国际巨星,美国头条法国头条都能稳拿。她母亲以前也代言过麦秋斯的产品,挺好的传承。” “那你怎么办?”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时润清不解。 红灯,周寄榆停了车,他捏着手腕,“她这不是把你挤下去了吗?定好的大客户被关系户抢了。” “哦,你说这啊。她算特邀嘉宾,后续大概会签个产品代言吧。不过在麦秋斯她跟我算不上直接竞争,她有父母,我也有靠山。” “你的靠山靠得住吗?”周寄榆质疑,“不行换我好吧,我有钞能力。” 周寄榆大言不惭地吹牛。 时润清觉得他年纪轻轻,颇有一种八九十年代煤老板捧情人的遗风——摔出一箱百元大钞,扔给导演,拍什么我不管,女主角给我用这个女人。 不够吗? 再来一箱。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得噗嗤一笑,“我的品牌代言合同还有两年多,已经在谈续约了。你们不是业内,可能不懂形象对于奢侈品牌的重要性。品牌形象代言人的级别,只要合同成立,我跟麦秋斯的绑定关系比包括德巴谢先生在内的任何人都深。” “噢。”周寄榆一点就透,“你就跟英国王室似的,是吧?” 时润清一愣,“你这么说的话,还真差不多。但给我的钱和权利没那么多,顶多算是日本皇室,纯吉祥物。” 王室被国家财政供养,维护着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地位,是国家的形象名片,同时他们也受到诸多规矩的限制。 周寄榆对麦秋斯和德巴谢的好感回归,他夸赞道:“你们今天展示的衣服,除了最后一件,别的还真挺好看,都挺有气质的,不像你去年走一个牌子,穿得像根彩色鸡毛掸子。” 时润清忍俊不禁,这个形容还真贴切,一听就知道是哪套裙子,她为品牌正名,“你说的那家,他们的设计师的特点是极其擅长色彩的运用,有强烈的风格。那件礼服用大块单纯的色阶接近的羽毛营造出服装的颤动和韵律感,适合晚宴、舞会和红毯造型,不是日常穿上大街的。” 时润清捧着一大束花,换了个姿势,“你买的是什么花,还挺香的,这么一会儿车里就溢满了。” “我自己挑的,漂亮吧!”周寄榆喜滋滋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单子在这呢,这词我不认识,你看看。” 时润清接过,车里太暗,看不清纸上的字,她收好。“我还以为你会掏出一大把红玫瑰吓唬人呢,品味不错。” 她手里的花是白色的,即使光线幽暗也很明亮纯美。 “那我眼光能差吗。”周寄榆嘚瑟,“我上次去你家,感觉你喜欢浅色、干净的。” “那等会下车了我要好好看看。” 车程很近,周寄榆驶入了一个地下车库。 “中餐厅应该没这么快吧?”时润清犹豫要不要下车。 “谁说去餐厅了,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时润清并不激动,她饿了几天,是想吃一顿用专业做的饭,不是用“爱”做的饭。 “别开玩笑了,你上次还不会做饭。”她质疑道,“咱现在去饭店还来得及。” “你放心,我这厨艺经过高人指点,你就等着吃绝品美味大餐吧。菜都备好了,保证很快。” 周寄榆拉开副驾驶的门,解开安全带,拎起她的包,把抱着花的时润清半推着送进电梯。 进了楼,时润清借着灯光看清了花束的细节,这是一捧十分清新淡雅的花,白绿交织,很符合她的审美。 她认出了满天星、白玫瑰、郁金香,芍药、乒乓菊、洋桔梗,还有白绿色的重瓣扶郎,别的小花花草草她就不认识了。 她拿出单据,一个个比对。 不幸的是,不认识的花花草草,它们的名字她也不认识。 重新收好,求知欲旺盛的她准备以后查一下,“这拉丁语的词我也不认识,有几种好像跟我家花房里的挺像的。” “你家花房?”周寄榆以为是她深圳的家。 “哦不对。”时润清纠正,“我现在住的那个家,德巴谢先生的房子。” 进了屋,周寄榆端出一盘水果让时润清坐一边儿垫垫肚子。 “给你秀手绝活。”周寄榆脱下西装,穿着围裙,从冰箱里取出密封盒装着的备菜,冲着沙发上的时润清臭屁地弹舌。 时润清觉得自己应该配合一下,她吐出樱桃核,浮夸地捏着嗓子喊:“哇!你好帅!你好帅!我要被你迷死啦!” 周寄榆抛了个媚眼表示很受用,潇洒的走进厨房。 中餐油烟大,时润清没往附近凑,就在客厅随便转转。家具陈列都很新,看着像样板间,没什么生活气息。 窗外的景色很熟悉,熟悉到能看到她天台上的玻璃花房。 时润清:…… 好家伙,消停了三个月,偷偷摸摸干了不少事儿啊。 回锅肉、白切鸡、糖醋排骨、蟹黄豆腐,还有一盘椒盐濑尿虾,色香味俱全,冒着温暖的热气。 时润清盘腿窝在沙发上玩手机,这场大秀出了不少娱乐头条,炒得不亦乐乎。 周寄榆摆好碗筷,等油烟味道散尽才招呼时润清来吃饭。 时润清不吃主食,这些菜咸淡交织,很合她的胃口。 她每样尝了一口,客观评价道:“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绝活。” 然后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都没抬过头。 周寄榆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满足感,他就着回锅肉里的配菜,慢慢悠悠地扒着白饭吃,顺手给时润清沏了一壶热花茶。 他注意到时润清给每盘菜都一条标准的中分线,绝不越线夹菜,15只皮皮虾吃了7只便不再动了。 “你多吃点,我中午吃得晚,这菜你能吃下就都吃了。” 听罢,时润清又夹了两只皮皮虾,吃得甚为豪放,全无优雅。周寄榆不觉得难看,吃得香是对做饭者最大的褒奖。 经常挨饿的人吃不了多少就觉得撑,饶是时润清专心致志,最终也只吃了一半,捧着肚子战术后仰。 幸好她穿的衣服很宽松,不显突兀。 周寄榆见状,明白她是真吃饱了,便风卷残云一滴不剩地把剩下来的都吃光了。 时润清站起来想收拾,周寄榆放下筷子拦住。 “没事儿,不用收拾,明天管家来弄。”周寄榆把人往客厅赶,“去坐着去,我给你洗点丹东草莓,特意带来的。” 时润清又回了沙发,懒洋洋地刷IG,头一次参加麦秋斯晚宴的Sandra非常激动,走完秀连着发了8条限时动态,时润清给最近的一条点了赞。 周寄榆端了一篮草莓往茶几上一搭,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地直接坐在时润清身边的位置。 “今天二十六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国过年?咱俩一起?”他轻撞了下时润清的肩膀,问道。 “二十九下午。” 周寄榆刚张口准备说话,就被时润清一个大草莓塞住了。 “我直接飞高市去我奶奶家吃年夜饭,你要去?你确定你有通行证吗?” “那明后天你有事儿吗?咱出去玩儿玩儿?”周寄榆提议,“阿尔卑斯滑雪?芬兰看极光?要不,找个暖和的海岛休息两天?” “也不行,我接了个电影,这两天多看几遍剧本。” “这么快,什么时候定的?” “11月见导演试镜,12月签的合同,过完年,期末考一结束我就进组。一个科幻片,美国的。”班底很不错,时润清接到Chloe通知试镜的时候还很诧异,后来她前脚签完合同,后脚被通知下一场高定的闭场模特不是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个圈里,资源交换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周寄榆找回了熟悉的被拒绝的感觉。 他又撞了下时润清的肩膀,“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怎么说?”时润清奇怪。 “我来你也没怪我。” “你在微信问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来,再说你这么大剌剌地坐台下,我又不是瞎子。你那二五八万的坐姿,要多显眼有多显眼好吗。” 周寄榆不好意思地嘿嘿,“你眼都没垂过,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 时润清又往他嘴里塞了颗大草莓,“热知识,人是有视野的。而且,我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模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必须目视前方,眼珠不能转。” 周寄榆咬了一口,接下剩下的,“那我请你吃饭你也没拒绝。” “饿了,跟你耗半天也甩不掉,懒得折腾。” “我送你花你也要了,我以前送你东西你都不要。” “说到花你倒是进步了,你最近是跟谁进修了吗?从砸珠宝砸天价合同,变成送花,相比起来,这么物美价廉的花,确实难以拒绝。” 花束静静地站在客厅的矮柜上,高洁雅致。 这么漂亮的一束鲜花顶天了也没有时润清送过的袖扣贵,时润清收得毫无心理负担。 “那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蛤?”时润清一头雾水,“乜嘢???” “就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你现在改主意了吗?” 时润清:…… “你的师父是不是还教你,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时润清毫无防备地被超级大直球正面击中,脸红脖子粗,“怎么,你是还想泡我?” 周寄榆赶忙拒绝三连,“不不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很认真地在追求你。” “油嘴滑舌。” “你刚刚还夸我真诚。” “再真诚也经不起你次次单出。”时润清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鲜活嘴脸,“尴尬吗?我就问你尴尬吗?” 周寄榆聪明的大脑哑口无言,他确实太心急了。 得慢慢来,徐徐图之。 他装模作样地迂回道:“阿清,你有什么理想吗?”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润清双手捧着草莓啃,跟松鼠似的。 理想?她有什么理想?她做自己都那么难了,还能有什么理想? 时润清不作声,周寄榆自顾自地回答,“我的理想就是长命百岁。” “我命好,出身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家庭合睦。少年创业,蒙父荫庇护,小有所得。我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可是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没有做,想体验的东西没有体验。只觉得活不够,要活千年万年才好,可人生大限短短百年,长命百岁就是一个人最大的幸运了。” “接下来我的话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送花的时候就想说了。” 周寄榆抢过时润清手里啃半天只掉了一个角的草莓,用“直视我,崽种”的气势说出最浪漫的自白。 “我今年二十四岁,除去耄耋二十年,只有五十六年,再除去一半吃喝拉撒睡,只有二十八年了。这二十八年,我还要花去大半时间来承担责任看顾生意,勉强剩下十年,抚养小孩、孝敬长辈,能和心爱之人分享的时光又所剩多少呢?”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阿清,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轻浮孟浪之人,可面对你,我的眼前时刻漂浮着一个鲜红的倒计时,我不知道我们缘分的深浅,可从生物规律上,它最多最多不过十年。高一到现在,我已经浪费了八年,往后每一次,我都不能再错过。只要见到你,我都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从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你,时时刻刻想要见你的那种喜欢你,想把我仅剩的时间全都献给你的那种喜欢你。” “我喜欢你的每一天,我都要让你知道、和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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