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奈奈迅速套好外套, 对着镜子转出口红抹在苍白的唇瓣上，拎着包外大门跑的同时手灵活地将长发用一只鲨鱼夹盘在脑后。
她一边系鞋带一边打开按开门把手。
“对不........”
“给你带了早餐。”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拎着早餐袋举到眼前，刚加热不久的三明治蒸白了透明的包装袋。
许奈奈伸手托住早餐, 林汀云清俊的容颜缓缓出现在视线之中。
他低声：“抱歉，大雪天气航班延误，让你白起了大早。”
航班延误？
许奈奈茫然，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按开手机。
微信对话框停在早上5：30。
【FY.】:航班延误，改签成下午一点的S航
【Nacia】：。。。。。。。。。
许奈奈：“？！”
........航班延误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为什么还回了一串句号！
许奈奈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五点半的时候短暂地清醒过几秒种。
“啊.......这样，没事。”许奈奈心虚地拨了下头发，太阳穴突突酸疼，“那个, 我们要现在走吗？”
“不急。”
女人盘发微散, 落下的几缕长发凌乱却不失美感，她未曾施粉黛的眉眼有些虚弱, 独独抹上口红才增添几分亮色, 甚至还因为急切在唇角晕开了点点淡红。
林汀云垂眸温声：“你先吃早餐，我们十一点出发。”
“.......好。”许奈奈更心虚了，欲盖弥彰地扬了扬手里的包装袋, “谢谢你的早餐。”
“没事。”
砰。
大门很轻地关上。
许奈奈抱着尚且温热的早餐袋坐上沙发, 她懊恼地取下抓夹任由长发铺满脊背。
.......还好没耽误正事。
.......
林汀云带的早餐是小区楼下的一家高档西点店，摸着塑料袋的温度, 约莫是他后来又在家里加过温。
难怪他给自己打了那么多个电话。
许奈奈难得地化了个全妆，虚弱的五官在妆粉和口红的描绘下才看上去有几分气色。
出门前在腰腹多贴了几张暖宝宝, 并带上了剩下的止疼药。
学生时代她就痛经严重, 高考时为了避开经期甚至还去医院找医生开了专门的避孕药将时间错开。
痛经成为习惯，期间她不是没有尝试喝过各种中药，但始终见效甚微, 后来她索性放弃了继续调理，反正每个月最难受不过一两天，多吃几粒布洛芬也能熬过去。
........
10：30，许奈奈准点出门，林汀云与她一起下楼，于绍开车前往机场。
天空苍白，空洞冷肃的白雾混杂着尚未停滞的雪花。
许奈奈本还担心这一趟航班会不会也临时取消，可不得不说，S航不愧是国内著名的硬核起飞选手，哪怕推迟了半个小时起飞，仍然惊奇地提前半个小时到达。
刚出机场，莱特南城分厂的负责人早已开着加长林肯候在T3 SVIP候车点。
他们坐上后座，林汀云忽然问：“没带助理吗？”
南城虽然没有下雪，但温度仍然突破零下。
许奈奈取下背包。
因为只出差一晚，她带的东西不多。
她说:“嗯，叶素不是淮宜人，因为春运不好买票，我让她先回去了。”
林汀云眼尖地看见她额角冒出的细汗。
车内的温度明明不高。
“林总，先去酒店吗？”司机在前面问。
林汀云还没说话，许奈奈倏得出声：“可以先去厂里吗？”
她看了眼时间：“不然待会他们该下班了。”
司机笑笑：“林总接待大客户，肯定要加班的啊。”
许奈奈询问的目光投向林汀云。
林汀云颔首：“先去厂里。”
淮宜到南城的飞行时间是两个小时，即便S航提前半小时到达，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再加上仪器厂在郊区，真正抵达时已是下午四点半。
上午的药效有点过了，许奈奈默默擦拭额角的虚汗，拿好包和记录本跟着下车。
来接待的是器械厂里的高级工程师，典型的技术理工男装扮。
工作人员拿来两整套新的白大褂、护目镜、医用口罩以及塑胶手套。
“林总，许副总监，麻烦通过净化风淋室。”
等大型贵重仪器需要保证绝对干燥洁净的环境，莱特器械在进入仪器间前有一段长长的消毒通道，而风淋室则是门口的第一道关卡。
风淋室面积不大，一次只够进入两个人。
许奈奈先走进去，林汀云跟在她后面。
咔哒。
两边门锁紧闭，两侧冲出混着凉气的劲风。
许奈奈忍不住身体歪斜，忽然手臂被身旁的男人轻轻扶住。
缭绕的发丝迷乱地吹动，她顶着烈风抬头，隔着护目镜与他深沉的眸对视。
凉气钻进衣领，明明处在这样剧烈的排风下，许奈奈竟然还能清晰地透过消毒水的味道感受到林汀云身上清冽的气息，以及那扶稳自己小臂的力度。
净化排风停歇，出口自动门打开，许奈奈清醒回神。
林汀云垂下手，微微皱眉：“你很热吗？”
她额角的汗渍似乎越来越多。
“没事。”许奈奈率先走进消毒通道，两名工作人员也跟了上来。
在通道的最内间，工作人员一边讲解一边带路。
“许副总监，我们这款与德国厂商合作，是应用于TEM下的超低温冷冻传输技术，最低温可到零下两百摄氏度.........”
许奈奈礼貌询问：“我可以上手操作一遍吗？”
每台的详细参数都不一样，眼前这台很明显和之前在清华用的不同，这台仪器价格昂贵，若因使用差错导致仪器损坏，后续维修麻烦不说，费用肯定不少。
工程师点头:“可以的。”
仪器体积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设备间。
林汀云双手插在白大褂中，修长的眉峰轻蹙。
许奈奈坐在仪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聆听工作人员每一步程序设定，然后笔记本上记录几笔，另一只手却总是按着后腰。
“制样步骤我大概会，只不过之前用过的仪器和这台不一样，我先自己试试？”她浅浅微笑，口罩上方的眼睛弯成月牙状。
工程师笑答：“当然可以，没想到许副总监这么懂技术。”
“过奖了。”
制样台精细，许奈奈套在乳胶手套里的手指细长而灵活。
忽然，她手腕轻抖，护目镜下的眉毛倏然拧紧，额角细汗不止。
“许副总监？”
“没事。”许奈奈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好状态，将样品台顺利安放好。
工程师继续上手往下讲解。
林汀云对技术涉猎不多，从始至终都安静地陪在后面。
“我可以再去看一下你们隔壁的AC-TEM吗？”许奈奈浅笑着问，“虽然我们公司目前还没有对此立项，但未来如果有需求，会优先与贵公司合作。”
工程师稍有犹疑。
林汀云点头：“可以。”
工程师松了口气：“许副总监、林总，麻烦请跟我来。”
两架大型TEM分属不同通道，中间能短暂地出离消毒范围，许奈奈抱歉地让他们稍等，自己先去了趟洗手间。
这台要比她想象中更加高配，届时无论是公司自测还是外界送样，回本都不是问题，更何况，作为一个常年奋斗在科研一线的工作人员，遇见这样的高配仪器都会万分珍惜。
许奈奈对着镜子把残余糊开的口红擦掉，唇瓣苍白，眼里难藏兴奋。
洗手间隔壁是开水房，她摸出口袋事先带上的第二粒止疼药，算了下时间据上次吃药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许奈奈打开热水开关。
水箱红灯闪烁，没有热水。
她皱眉，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仍然没有热水，倒是旁边的冷水通道水量充足。
外面还有一群人在等着她，许奈奈咬了咬牙，干脆接了杯冷水。
咔。
胶囊掰出药板，她随手扔到嘴里，拿起冷水杯。
忽然手背被按住。
许奈奈抬眸。
林汀云递来一只黑色的保温杯：“喝热的。”
许奈奈微怔，胶囊外壳在口腔的温度下融化，弥漫开锥刺的苦味。
杯盖被他拧开，适宜的水温冒着氤氲的热气。
许奈奈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但还是接过他的水杯：“谢谢。”
她小口抿完，想去给他洗杯子，可林汀云比她更快一步。
“AC-TEM可以明天再看。”他从容地移开视线，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还好他没多问，许奈奈轻松不少:“明天不是除夕前一天么？”
林汀云：“除夕前一天怎么了？”
“你们厂的员工都不放假的吗？”许奈奈半带揶揄，“我只是看个设备就让他们全员加班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林汀云失笑:“你还挺为他们考虑。”
许奈奈耸耸肩:“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
虽然她的脸色因身体原因虚弱苍白，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底却透着闪闪发光的星子。
林汀云低头看她，目光经久不移。
……
*
AC-TEM毕竟是个不输于价格的宝贝，许奈奈提出参观便只是参观，丝毫没有提出让工程师为难的上手要求。
等他们从厂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加长林肯停在园区外，车门自动打开，林汀云绅士地为许奈奈护住头顶。
五星级酒店坐落在南城临江的最佳观景处，二十七楼是一整层高级西餐厅。
许奈奈在房间里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林汀云给她发来消息。
【FY.】:吃点什么，给你送下来
许奈奈在肚子上贴好新的暖宝宝，打字。
【Nacia】:下来？
【FY.】:嗯
【FY.】:［图片］
是一张靠窗俯瞰临江图。
许奈奈知道这种地方有送餐上门的服务，但这是她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就这样浪费在房间里实在太可惜。
【Nacia】:你在上面吗？
【Nacia】:我来找你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良久，他只发来一个字。
【FY.】:好
……
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奢华静谧，悠扬的钢琴曲浅浅缭绕。
男人坐在窗边，他穿着休闲的黑毛衣，侧望的视角只能看见他狭长的眼尾。
似有所感，林汀云转头便见许奈奈走到跟前:“吃点什么？”
许奈奈卸了妆，长发随意用鲨鱼夹挽住。
她泛白的嘴唇上扬:“也是你们报销？”
林汀云指尖轻点桌面:“嗯。”
许奈奈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份意面作罢，服务员收走菜单，却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
许奈奈微愣。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吩咐。
谢谢两个字说太多便显无用，许奈奈沉默地捧住玻璃杯，雾气蒸热她的眼球。
她问出很久的疑惑:“你和莱特公司是……什么关系？”
林汀云诚实道:“它是我的子公司。”
许奈奈:“鑫瑞？”
“也是。”
许奈奈小饮一口红糖水，道出心中猜测:“所以你是风云集团的……？”
“CEO。”
果不其然。
能买的下小岛，开的起私人飞机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一家生物公司的老板。
认清真相，许奈奈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局促。
她笑:“能让风云集团的CEO陪我出差，简直是莫大的荣幸了。”
林汀云理所当然:“你是甲方。”
许奈奈哽住。
话虽如此，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又喝了一口红糖水:“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一点。”
许奈奈疑惑:“为什么不订上午的？”
林汀云清冷的目光染上温和:“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许奈奈移开视线，笑了笑:“可是回去太晚，你怎么赶回去过除夕？”
冬夜霜寒，窗外宽阔的江流粼粼倒影着两岸霓虹璀璨。
2023年，不少地方解了烟花禁令，对岸偶尔有些孩童穿着棉袄放小型烟花，落在二十七楼的视角就像一颗小小的星子。
林汀云嗓音低哑:“我不过除夕。”
许奈奈识趣地没有多问:“没事，就算没办法阖家团圆，你的家人也会在另一个地方希望你万事顺遂的。”
林汀云声线晦涩:“是吗？”
“对呀。”许奈奈捧着脸，有点遗憾，“其实我也有几年没空回家过年了，今年本来以为可以回去，没想到还得出差。”
林汀云认真地说:“只要你想回去，我可以送你……”
“不用。”许奈奈生硬打断。
男人蜷缩手指，紧抿薄唇，眼底流转的波光缓慢黯淡。
他有些懊恼，自己是否过于激进而惹她不快。
“一个人也不是不能行呀。”
林汀云微微一愣。
他抬眸，望见她莞尔轻笑:“要一起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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