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副总监、许副总监您还在听吗？”
许奈奈按断电话, 步并两步地跑过去打开阳台玻璃门的锁扣。
哗啦——
玻璃门两边敞开，零下个位数的寒风猛地钻进室内。
两户虽然户型不大相同，但面朝南方的阳台却是并排联通。
他家的阳台和她家的阳台相隔着约莫一米的空隙, 中间门没有半点能借力的挡板，往下是令人眩晕的十五层高空。
许奈奈心惊胆颤：“你怎么从这边过来了, 这里可是十五楼！”
由于翻越的动作，男人脱了外套, 只穿了件VIA黑色高领毛衣。
“我以为, ”林汀云喉结滚动。
他垂眸看着她焦急的面孔，似乎并没有因为被锁在家里而害怕。
他放下那颗悬起的心，转了个话头：“家里有工具箱吗？”
许奈奈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有........不过我没用过，就是之前在网上随便淘的家用工具。”
许奈奈在实验室锻炼出来能修仪器和电路的本事, 但对于坏了的门锁还是无能为力。
她搬出崭新的工具箱, 林汀云挽起袖口, 露出里面流畅有力的小臂线条。
他随意翻动几下：“够用。”
外面寒风刺骨，林汀云冷白的脸颊因霜冻泛红，许奈奈看着他取了几把工具, 后知后觉地阖上阳台的玻璃门。
“你.........”许奈奈犹疑,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你的助理不是跟你说了吗？”林汀云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拧动扳手，低敛的眉眼蕴含一抹不轻易可见的温柔，“我来带你一起走。”
许奈奈心脏忽而漏跳一拍。
但很快，她便发现了更重要的信息。
许奈奈咽了口唾沫：“.........你是莱特器械的负责人？”
“算是。”
他的公司不是在鹭城吗？
为什么莱特的负责人也是他？
许奈奈茫然无措。
正巧开锁公司的人打电话过来：“许小姐，早高峰路上堵车太严重了，您恐怕还要再等半个小时.........”
咔哒。
锁扣解开。
“不用了。”许奈奈还没从上一个震惊中缓过来，喃喃地对电话那头说，“麻烦你们多跑一趟，跑腿费我会付的。”
林汀云娴熟地将拆卸的门锁装回去, 试着开合几下大门，并没有再出现卡顿的现象。
许奈奈挂断电话，小声开口：“谢........”
“钥匙不用换，锁芯是好的。”林汀云弯腰将扳手螺丝扔回工具箱，他抬头，“走吗？”
许奈奈后半个谢字咽回腹中。
她拿起沙发上的包和文件夹：“........你不回去拿你的外套吗？”
林汀云随口道：“外套在车上。”
刚刚来时他在楼下简单估算了一下两户阳台之间门的间门距，便顺势脱了外套。
许奈奈点点头：“........这样。”
大门关上，电梯示数跳到15层。
她与他并排站立，同时伸手去按一楼，两人手指倏然碰到一起。
林汀云按下一层，被她碰过的指节微微蜷缩。
许奈奈赶紧收回手，耳根布上尴尬的红晕。
被自家大门锁在家里还让项目乙方过来解救自己........怎么想都是很魔幻的经历。
一路无话，电子示数一层层下降。
叮咚。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外界冷气混着薄雪涌入，许奈奈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天空又开始飘落绒毛般的小雪，小区里还残留昨夜的霜白。
短短几十分钟，昂贵的黑色宾利车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林汀云径直往前，整个人被单薄的高领毛衣衬得劲瘦挺拔，却没有半点畏寒的瑟缩。
身体真好。
许奈奈缩着脖子，默默拢紧围巾。
........
这次招标签署合同的地点定在启耀生物实验基地，也正是许奈奈每天工作的地方，驾车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路程。
叶素等在公司门外，许奈奈一下车她便过来接走她手上的资料。
许奈奈拍了拍身上刚蹭上的雪花，刚刚抬头便看见阿谀着迎上来的杜兴宏。
“林总，接甲方这种小事就应该使唤我们去........奈奈？”杜兴宏戛然而止，细小的眼睛瞪得锃亮。
许奈奈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杜兴宏哈哈笑了两声，赶着机会套近乎：“好久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是启耀的项目负责人吗？真没想到我们奈奈现在都这么有出息了.......林总您有所不知，奈奈是我侄女，高中的时候还寄宿在我们家好久呢。”
林汀云低头，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认识？”
“嗯。”许奈奈淡淡应声，“我们先签合同吧。”
........
招标公示结果已出，签订合同不过是走个流程。
会议室内，许奈奈和林汀云各自坐在甲方乙方的第一顺位，乙方器械负责人在投影上进行PPT展示。
许奈奈翻动资料：“购置的预付金为总金额的百分之十，我们公司会在五个工作日内汇款，但在此之前——”
稍稍停顿，她继续：“按照合同，贵公司需要在十个工作日内依循规格配置交付，由于即将过年，时间门会往后顺延，不知道我们可以不可以先去厂里看看设备？”
杜兴宏眼珠子几转。
这么多年他在公司基本上边缘化，好不容易赶上这个项目哪能在马上要成的时候多个岔子？
杜兴宏开始打感情牌：“奈奈你这是做什么？你还信不过姑爹吗？咱们也是医药器械领域的大公司了，签了合同的项目你还怕我们.........”
“可以。”林汀云手指摩挲合同，抬眸看许奈奈，“只不过在南城分厂，你愿意过去吗？”
许奈奈避开男人那道灼灼视线，半打趣：“贵公司报销机票吗？”
林汀云挑眉：“当然。”
许奈奈执笔在合同落款签下自己的名字，推过去。
她微笑：“合作愉快。”
林汀云指腹按住合同扉页，勾唇：“合作愉快。”
........
与莱特定下腊月二十八前往南城的约定后，许奈奈连轴转地又去签订了几个与小公司合作的小型设备，有时候甚至连饭都来不及吃。
许慧铃见她辛苦，从家里带了些饺子到许奈奈公司。
“那是许副总监的妈妈吗？”
“她们长得好像啊。”
“都一样漂亮诶！”
........
对于这些言论许奈奈皆一笑而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奈奈，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看你都瘦了。”许慧铃心疼地给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许奈奈咽下最后一口饺子，朝她扬了扬碗：“我挺好的，谢谢姑妈，我就当提前过年啦！”
许慧铃无奈地给她收拾碗筷：“工作就这么忙吗？大过年的还要出去出差？”
许奈奈纠正：“不是过年，是过年前两天，这项目涉及金额太大了，不去确保一眼我实在不放心。”
许慧铃：“反正我是不懂你什么工作啊项目的，身体才是革命的第一本钱。”
许奈奈托腮望着外面的大雪，忽然问：“姑妈，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离开吗？”
许慧铃手指一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别担心我，婚姻不就是这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果然如许奈奈猜测那样，许慧铃早就知道杜兴宏在外面有人。
“我前几天见到姑爹了。”
许慧铃顿时紧张：“怎么了，他.........”
许奈奈笑着摇头：“打了个照面而已。”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在许慧铃心中始终是个坎，她宁愿自己过得不好，也不希望许奈奈在这件事上再受到伤害。
“姑爹今年在家过年吗？”她问。
许慧铃点点头：“本来听说有个外派差事，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去了，不去也好，安安分分待在家里——还有你也是啊，开过年就迈进二十九岁了，是时候去找个对象，上次我跟你说的张阿姨家的儿子就很不错.........”
许奈奈头疼地揉太阳穴：“结婚有那么好吗？”
许慧铃莫名其妙：“哪有女人不结婚的？你以后难不成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那您觉得结婚幸福吗？”
许慧铃一愣。
许奈奈继续：“如果说结婚不能让自己更幸福，那为什么要结婚呢？”
许慧铃默默把饭盒装好：“所以你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你管的住的男人，别跟姑妈一样。”
“姑妈，门当户对就一定会幸福吗？”许奈奈目光远眺，轻声呢喃，“家庭背景相差太远的人在一起，就一定不会幸福吗？”
...........
*
过了冬四九，正逢大寒气节，淮宜下了一场又一场雪，温度降至今年的最低温。
许奈奈本就畏寒，出差的前一天还赶上生理期。
她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和林汀云在微信上一一核对这次出差的流程。
杜兴宏不在这次出差行列，按照许奈奈所理解，这次去南城对方公司大概只有林汀云和他的助理。
【Nacia】: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
【FY.】：不用
【FY.】:明天早上九点飞机，有问题吗？
许奈奈白着脸调好暖气，又塞了一粒布洛芬，趴在床上定了一大串闹钟，然后返回对话框艰难地给林汀云敲下最后一行字。
【Nacia】:没问题
.......
*
天光大亮，寒风萧瑟，天空覆着冬日霜雪的苍白。
枕头旁的闹钟铃声响到第五个的时候，许奈奈才迟钝地睁开沉重的双眼。
喉咙仿佛被火灼烧过刺疼，小腹像被人塞了个搅拌机搅了一整夜，浑身上下都有种被人猛锤一顿的滞痛感。
许奈奈万般艰难地摸过手机，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门。
8：30
“！”
许奈奈瞳孔放大，霎时清醒。
消息栏弹出五个未接来电，通话人全是林汀云。
完了，肯定错过飞机了，还让人白等那么久。
许奈奈耳边嗡嗡作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这时又有一通电话拨进。
她看了眼备注，又是一阵头大。
“.........喂？”一张口，许奈奈便被自己哑的不成样子的嗓音吓了一跳。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
许奈奈夹着手机，咬紧牙关套衣服：“实在对不起，我........”
“开门。”
她怔忪顿住。
男人低沉的声音被电流修饰后再次响起：“我在你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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