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BGM是Glass Towers的《Forein Ti》。
周寄榆理顺了,气就消了,第二天醒来就撕开绅士的外衣,不做人了。 烈女怕缠郎,他盘靓条顺年富力强血气方刚,身上哪个零件都杠杠好使。 那个叫德巴谢的老头子? 不存在的,时润清的眼神坦荡、纯洁又清澈,比他喝的矿泉水都干净,不可能跟一个七十多的老爷爷扯上什么关系,搞什么社会边缘之恋。 不管怎么说,时润清并没有直接拒绝他不是吗? 周寄榆后悔得直咂嘴,他昨天就该死乞白赖拦住她,让她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不过来日方长,既然人跑不了,不急这一天两天。 周寄榆白天工作时三心二意地组织了一天语言,晚上发了那则说得颠三倒四的长信息,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一般安定下来,想着反正他跟定时润清了,便开始放飞自我持续骚扰她,俨然一副合法男友,持证上岗的姿态。 08:36:【周:早安!】 09:00:【周:和国内开视频会议】 11:39:【周:今天又跟投资人开一天的会,不过MaiCube下月就能正式上线了】 14:27:【周:司机说米兰时装周开始了,你是不是去了?我脱不开身去看,开不完的会】 18:24:【周:开完会了,准备跟程昊几个去吃你上次推荐的川菜馆】 21:12:【周:回酒店了,这家店确实地道,只是程昊跟同事取笑我,我让他买单了,晚上准备看会儿前沿算法】 02:33:【周:想见你,晚安!】 …… 熟稔得不像刚认识,倒像是早就在一个水坑里洗过澡的战友。 就这样天天夹jp带if地,每挪一下尊臀都美美地报备,一个单机对话框生生把时润清熬出斗大黑眼圈。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周寄榆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巴黎时装周最后一晚的前夕,他终于收到了时润清的回复:明天晚上有空见面谈谈吗? * 时润清既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忍无可忍。 最开始她没有回复,是因为不知道回什么,后来就变成了回什么都不对。她本以为周寄榆最多折腾个三五天就消停了,没想到这哥们儿超长待机,热情始终保持100摄氏度沸腾状态。 爱不爱的先不说,时润清相信他是走心了的。 因此她更要正视这份朦胧的、从未正式开始过的感情。 时润清本季时装周最后一场秀是麦秋斯的闭场,终止于被德巴谢先生牵着谢场。 下午的秀,她推掉了after party,等到换回自己的衣服时从助理手里接过提包时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提前到达半岛酒店的地下车库,熄了火,靠在座椅上思索。 她特意约在今晚,就是想把事情迅速了结,明天清清爽爽地回学校上课。 如程昊所料,德巴谢先生是她的挡箭牌,抑或是护身符。 她靠这个名字躲过了许多明里暗里的性骚扰以及想与她春宵一刻的追求者。 这张牌之所以好用,一方面是由于德巴谢先生时尚圈“凯撒”的地位,别人犯不上为了泡个妞得罪他,另一方面是在外界看来,她与德巴谢先生确实暧昧不清。 都说最高明的骗术是要骗过自己,连时润清都分不清德巴谢先生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刚开始确实对他抱有戒心,日夜相处之下她认可了这个曾经无数绯闻缠身的老人是位容止可观、进退可度的君子,便也真心实意地回报其知遇之恩、言传身教之情。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德巴谢先生从不在媒体面前回应他们俩的私交,而是任由无良小报捕风捉影。 时润清刚成名的时候,面对那些谣言还会解释,随着她地位上升,媒体更愿意拿她跟其他当打之年的名人拉郎配。 那之后,时润清便主动拿德巴谢先生撑腰,毕竟这名利场里历来是笑贫不笑娼,只有背景强大的人才会说自己没背景,真没背景的反而会给自己编个背景,就像非洲雨林地区的刚果巨型蟾蜍把自己拟态成栖息地里最大最毒的蛇加彭膨蝰,借食物链顶端猎食者的势吓跑次级猎手。 可到了周寄榆这里,这招怎么不好用了呢? 她不理解。 按他自己说的,他早就在搜索引擎查过她,肯定能发现这个关联人物,更不用说她还直白地提醒了,任谁回去一搜都能搜出几十页的词条和无数亲密的同框场面。 对周寄榆这样的青年才俊来说,该是挥一挥衣袖,道声天涯何处无芳草,委实不该是如今这副做派。 * 周寄榆按约定的时间提前下到了停车场,他神色轻松,脚步轻快,还特意吸取教训穿了外套,完全不知道时润清这些天一直在揣摩他的心理,越想越复杂化。 他左右张望寻找时润清,不远处一辆大G适时闪了闪车灯,他看清了坐在驾驶座里时润清的脸,直奔而去。 他对着车吹了声口哨,长腿一身便跨进副驾驶,越野车的底盘比较高,但对他俩来说却正合适。 车里车外一样硬朗干净,唯一的装饰物是中控台上放的黑白小摆件。 似乎是一尾鱼悬浮在底座上。 这是一个极精细的纸模,是时润清的《鲸歌》上映后,某位观众送给她的礼物,做的是一个女孩与虎鲸牵手游动,线条极具动感,是一个颇费心思的工艺品。 她收到时惊喜地捧在手心,像是真的捧着一汪海洋。 《鲸歌》这部纪录片对时润清意义非凡,而且她向来珍重观众对她的支持和喜爱,便将它仔细塑封固色之后放到了车里,成为她私人出行的标志。 周寄榆不知这背后的故事,甚至在幽暗的停车场连摆件细节都看不清,他只觉得,原来时润清喜欢鱼。 不过他没把这蠢话说出口。 他知道时润清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找他谈话,内容一定不是他所期待的。 周寄榆只希望摊牌的那一刻来得晚一些。 他似乎对时润清的座驾很感兴趣,“真巧,我也喜欢这车,就是出去谈事不合适,就没买。” 不愧是渣男车排行榜常年霸榜的车型,果然人见人爱。 时润清妆还没卸干净,秀场上的妆容都比较夸张,她只来得及草草擦掉了会吓到人的那部分。 剩下的那部分便是面若桃花、眼波流转了。 “嚯,你是专门在晚上勾我魂的女妖精吗?”周寄榆后仰摊手道,“来吧,俩腰子都给你割。” 如今,他在时润清面前格外放松,也不假模假式地装绅士了,轻佻纨绔的一面毫不掩饰。 时润清像是知道他本性一般面色如常,自动忽略他的口头调戏,“你多买辆车放车库又何妨。” 他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像是平常人家的大男孩,“弄得太潮就跟那帮老油子格格不入了,他们又要拿我阴阳怪气。放地库里当摆设也碍眼,反正就是代步工具,找老头扒拉辆旧车给我,省事儿。” 他握握挡杆,意犹未尽,“我当二世祖街溜子那会儿还没这么帅的车,可惜。” “你这人上人当得倒是一点都不痛快。” “别这么说,我可不想当什么人上人,我的榜样是你。” “是你别这么说了,我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所谓的受我影响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高中时候,长相是天生的,家世是父母挣的,我什么都不是。可是你的光彩是你自己得来的。你次次考第一,物理奥赛金牌,1500军,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荣誉。包括现在,你在课余做模特、拍电影,都做到了顶尖。” “不。”时润清毫不客气,“我学习好是因为我聪明,跑得快是因为身体好。和长相一样,都是天生的。模特、电影是因为我运气好,遇到了伯乐和现成的人脉。” “你这么说未免太妄自菲薄了,摸到一手好牌的那么多,真能打好的有几个,不能宿命论,否定主观能动性,这是世界还没那么糟。” “好吧,那我谢谢你的吹捧。”时润清切入正题,“谢谢你,真的,你可能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激,但是我不想当你的榜样,也不想再收到你的信息了。” 周寄榆眨巴眨巴眼,像是听不懂一般。 时润清继续说,“理想、事业、家庭、爱情……对不同阶段的人来说分量都是不同的。说优先级也好,说百分比也罢,心里其实都有一个排序。在我这里,事业和学业是压倒一切的。其他的人际关系也已经让我心力交瘁,像一台计算机一样,我的算力已经满负荷了,接不了多余的任务。人生短短百年,我想把力气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我非常感谢你,你的真心实意让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但是我没有办法回应你。” 周寄榆无悲无喜,神色自若,“是我想的简单了。我的爱情就是理想,理想就是事业,他们是一体的。在我看来,爱情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不过,我不耽误你事儿。” 他颇为遗憾,“你告诉我啥时候忙,我不打扰你正事。” “你的存在就是打扰!”时润清恶狠狠,“你难道没搜我和德巴谢先生吗?” 周寄榆面色古怪,“我为什么要搜他,他是与我无关的人,而且我可不相信八卦媒体。” 他捏起五指放在唇边,吹开的掌心空空如也,“无关变量,不会出现在我的决策树上,没必要在干扰项上浪费精力。” “我只相信你说的,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爱他爱得不行,那我就先去对付他。” “你说得出口吗?”周寄榆色厉内荏,表面得意,内心却忐忑。 地下停车场的角落,封闭而沉默的车厢。时润清躲闪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握住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不自觉地紧捏。 周寄榆赌赢了。 时润清深深吐出一口气,也不急着走了,“我如今是年轻一代出场费最高的超模,刚刚跨界做了导演。我没有功夫泡在情爱里,它会麻痹我,让我不思进取。我更没有精力跟你谈一场跨国恋爱。” 她把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 周寄榆轻描淡写道:“我不要求你做什么,让我飞来看你,让我跟你说说话就行了,不耽误你事儿。你别太认真,就当我先排个队,等你有空谈感情了,一拐弯,哎,正好拐到我这条道儿就行了。” “我不能这么做。这不公平。” 时润清的眼睛里满是挣扎和苦涩。 周寄榆反而不以为意,“爱情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我爱你我才愿意付出,哪怕是等着我也高兴。” “那如果你等着,我却爱上别人了呢?” “那也没办法,我只能追求你,不能强迫你。” 周寄榆嘴上说着不在意,身体却不断前倾,甚至能看清时润清颤动的睫羽。 时润清音量陡增,“所以说,这不公平。你说要等我,便是给我戴上一个道德枷锁,时时刻刻提醒我迟早要和你在一起,我还是你势在必得的猎物。”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要你回应,你愿意接受我的爱,我就很满足了。” 周寄榆退回原处,瞪大眼睛,有些受伤,“我也不是傻子,你要是真的有了心上人,我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就是!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我从此我想到你都会充满负罪感!哪怕道一句你好都受之有愧!” “这个道德枷锁是你自己戴上的,你完全不用在乎我的感受。” “就是因为我在乎!”时润清几乎是歇斯底里,愤怒地狠捶方向盘,汽车随之而来发出短促的鸣笛,像一声挨打后的惨叫在空荡荡的车库回响。 * 周寄榆坐在阳台上,握着杯冰啤酒。 巴黎万家灯火尽在他的眼前,这座城市又美好了起来。 时润清的谈判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吵架,气急败坏地赶他下车,漆黑的大G蹦跶着喷他一脸车尾气。 看来是他粘人粘得姑娘烦了,还没答应在一起就要吵架,也是不容易。 周寄榆闲适地靠在椅子里眯着眼睛,不像是吃了一嘴尾气下酒,倒像是被春风撞了满怀。 他确认了三件事。 一,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时润清,但是时润清并不爱他。 二,他没有对手。 三,女神站在他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