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愿意接这个案子？”Chloe很惊讶。 “旋风”的要求虽然严苛，但是这个广告片实在是各种意义上的“事少钱多”，毕竟每个模特只需要负责被拍几段加起来不到一分钟的画面就行了。 时润清有这个演出实力，更何况双方都来自华国，位居全球独角兽企业500强第三位的“旋风”和Stella Tirole这个当今国际超一线的模特合作怎么看都应该是双赢。 Chloe甚至觉得，如果旋风像时尚行业一样需要品牌形象代言人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签下时润清！ “我不认为我是他们在找的人。我也觉得很可惜。”时润清的目光锁住Chloe的眼睛，以退为进道。 许是时润清的表情太诚恳坚决，许是Stella Tirole一贯以来对工作的自主权，Chloe竟然真的看起来像是一下就被这个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回答说服了。 “好吧，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来自华国的工作，那明明是其他任何一个模特都不会拒绝的广阔市场。” “你放心，我会尽力帮助其他人选上的。”时润清补充道，说罢突然调皮地冲Chloe抛去一个wink，“毕竟我也应该助力de in China，不是吗？” 算是提前知会了自己的经纪人并达成了共识，时润清和Chloe并肩去到楼下的咖啡厅。 许多法国职场人都不吃午餐，Chloe端着咖啡去门外，点上一支香烟加入了同事的午休闲聊，时润清也与他们贴面打招呼。 寒暄完毕，她作为要吃午饭的华国人，买了一份碧绿的沙拉，直接将东西搁在靠近门口的高台上，站着面无表情地三下两下咽下，将塑料沙拉盒扔进分类垃圾箱后就直接推门走人。 一顿午饭不到五分钟就解决，她提前二十分钟到了等候室。 房间里已经有4位模特在聊天了，正好两男两女，看到时润清的出现都极热情，其中两位比较熟悉的正是Chloe刚刚提过的另外两位模特，另外两位曾经和时润清在秀场后台见到，不知道名字但也混了个脸熟。 时润清和他们挨个拍了拍手，随后脱下风衣在一旁坐下加入他们聊天。 “Ohh～Stella! 你穿上这条裙子真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王！”Sandra有着南欧人独有的夸张和直白，毫不吝啬她的赞美。 招架不住这种当面的“全世界最”级别的热情夸赞，时润清有些害羞地道了声谢，转而赞美起Sandra的眼妆配上大耳环让她充满魅力。 就在一群模特聊了一会新品配饰和圈内八卦的时间里，试镜人员陆陆续续到齐了。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回到这次的面试。 “我真是震惊极了。我本以为这样一个非时尚的商业广告选角只是走过场，可是这竟然已经是第五次面试了。”——真是挑剔。时润清不便发表意见，在心里吐槽。 “之前的模特们没有一个让他们满意吗？”——如果不是实在是钱多事少…… “一个都没有。”——愿意来面试的知名模特撑死也就够组两次。 “哈哈哈，这么下去整个巴黎的模特都不够了。”——呵呵，这影帝影后的活我们甩膀子走T台可干不了。 “我可能永远也搞不明白这些亚洲的企业想要的是什么。”——企业能干啥，开拓市场搞ney啊！ “是啊”“是啊”此起彼伏，众人心照不宣地把目光投放到在场的三位亚裔女模。——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懂。 ——啊？cue到我了？ 作为唯一的华国人，时润清责无旁贷。她捋了捋头发，嘴角勾起一抹训练有素的亲和弧度向在场的将近30个人回应：“我们过去一直展示的是服装、饰品，或者是我们自己，从来没有拍过以一个App这种虚拟产品为核心的广告，所以我觉得大家忘记自己是T台上的超模，甚至是忘记自己会更好。把自己当成道具去营造一个这个App想营造的氛围，而不要借助氛围去展示任何东西。所以，我认为这个广告要求比较高的感染力和表现力。” 她声量不大，由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有些疲惫，声线较平时略显低沉，更添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和温和。 这是昨天晚上时润清认真研究了魔方产品定位和推广策划后总结出来的启示。 说起来简单，真正做到却不容易。对于大部分HF超模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在镜头前当一个面瘫，做表情也不一定好看。总结起来就是，模特和演员隔行如隔山。 说完这一点简单的提示，时润清看到Sandra和Niko都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放下了心来。但也还是有人不解：“要怎么样营造氛围？” 时润清不欲当懂王，只含糊地回答：“尽量发挥自己的特长感染观众吧。” 这里坐着的都是已在时尚圈成名的模特，“MaiCube”正是想借助超模的高端时尚定位来打造出App的高级感。 可是，训练有素的成名超模也意味着他们已经习惯于展示具体的物件，很难在短时间内改掉打满了个人标签的拍摄习惯，而去展示一个无实物的App。 想到找超模拍这种广告，无异于让芭蕾舞者去跳韩国团舞，说好听是另辟蹊径大胆跨界，说难听点就是制造困难。 一位与时润清相熟的日裔女超模隔着几个人向时润清挑眉，时润清读懂了她传来的“你不想去？”的疑问，向她握拳鼓励并用口型回应道：“干巴爹！” 就在模特们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推开门宣布：“面试时间到了，你们谁愿意先来？” 这位也是时润清的老熟人了，他是著名创意广告导演迈克尓·帕什的助手安德鲁，时润清曾经与这个团队多次合作。 真是为了这一分半钟不知道效果如何的广告砸了不少钱啊……时润清替旋风的老板肉痛一秒。 时润清与他微微点头致意后，便从包里拿出iPad开始自习。她对这个广告无意，不过既然是小卢米埃先生的要求，她最后一个去面试走个过场也不影响。 “Stella! 谢谢你的提示！” 一团温暖的气流挟着浓烈但不刺鼻的花果调香水味停在了时润清身边。 时润清从书中抬起头，是Sandra坐到了她的身旁。 “不用谢。似乎你的面试很成功？” “我的感觉很好，导演似乎也很满意，他说会通知我拍摄时间！” 这位有着透亮小麦色皮肤的西班牙女郎笑得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多亏了你的帮助！非常感谢你Stella，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跟帕什导演合作！” 时润清审视着她的表情，想起上半年有场大秀结束后，在后台她偶然提起过她的家乡。 Sandra生长在亚马逊雨林旁的一座小城，十几岁时跟随母亲回到了她的家乡帕尔马——西班牙马略卡岛的首府，这里每年有300天以上的晴朗天气，被誉为“地中海的乐园”。 她的笑容和狂欢节花车上的桑巴舞女郎一般快活，又像是地中海春季阳光下湿热的海风，吹暖了人心底。她的眼睛真漂亮啊，时润清心想，笑容滚热得像是盛夏熟透的棉花。 时润清也笑了，眉眼弯弯。 她真诚地为Sandra感到开心，“我只是说了一点不知道正确与否的推测，即使我不说，你也有足够天赋得到帕什导演的青睐。” Sandra被她笑得晃了晃神。她去年跟Chloe签约后不久就在公司认识了时润清，后来在时装周还一起走过几场秀。但她从来没有跟时润清有过除了工作之外的交集，私底下也只见过戴着一副标准笑容的时润清，温和有礼。 她之前总觉得这位流淌着东方血统的女孩像是博物馆里冷冰冰的瓷器，优雅、珍贵，但总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无法触碰。这一笑终于让她明白时润清为什么被所有设计师和摄影师追捧。真美啊！像是洁白的雪山穿上了光织的纱衣，表露出一点点神采就足以令凡人倾倒。 她想起了十九岁时和当时的男朋友一起阿尔卑斯山的滑雪场度假，曾经在冰天雪地里揉着冻得通红的鼻子等候过的一场寂静而盛大的日出。 当朝阳从群山的背后一跃而出时，天色尚未透亮。一束金色的光芒从他们的头顶上空刺破了沉淀一夜的阴寒，打在另一侧的雪山上。她看到了雪山金顶，昏沉的大地托起一盏金红色的山顶，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判若刀割，宛如圣光降临。 难怪麦秋斯的时尚凯撒德巴谢先生曾说Stella是高贵的维纳斯，也是勾魂的塞壬。 她被一个最简单的笑容捕获了。 Sandra后面还有别的安排，没说几句就很遗憾地不得不与时润清告别。 时润清也挺惋惜，她刚刚才发现这位五官明显都耷拉下来的，情绪完完全全都写在脸上的女孩的可爱之处。 不等她惋惜多久，等候室已经空了。 最后一个，轮到她了。 和熟知她职业发展路线的老熟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时润清简单地跟帕什导演表示了一下她只是老板派来撑面子，帕什也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就在时润清打完招呼准备走人之时，副位的甲方代表出声了，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职业装，烫着大波浪涂着鲜艳正红色口红和指甲的年轻女人。 “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我们是出海的华国企业，你是已经被西方接受的华裔混血面孔，你和我们的品牌是天作之合。”——一开口说的就是中文，显然已经提前了解过“Stella Tirole”。 “过奖了，承蒙厚爱。我也是很希望和你们合作，但是我认为我对于你们的营销并没有帮助。”时润清也用中文回答道。 听到她们的“加密通话”，其他人都识趣地去干自己的事情。 “不好意思，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吴一玥，是京城旋风科技有限公司的魔方事业部的市场总监，也暂代MaiCube的相关事务。实不相瞒，我一直在等你来。不光这个广告，其实我们还想单独请你拍一支投放到国内市场的广告，并入驻魔方，成为我们的明星伙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看起来很诚恳。时润清头大，不能随便糊弄过去了啊。 “魔方在国内已经是头部app，而你们的出海战略的核心是本土化，这也是你们成功的秘诀。我能带给你们一时的热度，却与你们的核心战略相悖。”时润清试图站在旋风的角度说服她。 “这一点我们也有考虑过，但是经过我们的评估，我们相信您的影响力会是持续的。”吴一玥坚持，“而且也与MaiCube的战略定位相适应。” 她说的是事实，时润清知道，但是时润清也有自己的考量，不可能当面摊开来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买卖不成情谊在。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这些是每个华国人都知道的话。 “这样的话，我觉得可以进一步接洽一下。我经纪人今天正好也在办公室，要不您跟她谈？我的商务合作一向都是交给她打理的。”时润清说着就抓起外套和包起身要带女人上楼。 金蝉脱壳也是每个华国人都知道的计策。拒绝合作是经纪人要干的活，时润清签经纪约就是为了不唱这个黑脸。 吴一玥当然不会以为她就这么轻易地被说动了，不过能会见她的经纪人展开正式的谈判就意味着还有机会，便立刻收拾了桌上的文件跟上了她。不知怎的，吴一玥总觉得时润清有点面熟，尤其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更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时润清打开房间的门，回头礼貌地伸手请吴小姐先出去。 “钱难赚屎难吃啊！幸好你请了几个外援，不然这合同咱们指不定还赚不到钱。”——外面有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是华国话，语气轻佻又嚣张，完全不在意这还在别人家的地盘。令时润清感到惊讶的是，这声音听着竟然还十分熟悉！ “行了，赚了就少说几句。”——一道懒洋洋的男声，时润清也觉得有点耳熟。 不会是……时润清耳边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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