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女向后倒退了几步, 后脚挨上了桌腿，话里多了些慌乱：“你在胡说些什么？”手按在桌面的资料上。
余然定在原地注视着她，久未应答。
头盔女见她话说到一半却不解释清楚，心中越发焦急：“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我们都是路人, 你怎么……”
余然抬眼瞥向她, 忽然笑了笑：“你不觉得自己今晚的话尤其多吗？刚进副本时, 你不是这样的。”
头盔女怔在了原地，听她接着讲道。
“本来我不确定是你，不过看你刚才的表现, 反而得到了答案。”
被揭露的那一刻，头盔女不自觉咬了咬牙, 恐惧的心跳如鼓声响彻耳旁。
她自城墙上见到余然带着左思晴安然无恙回归后，心里就一直打颤。这两人的实力都远超自己，万一被识破了身份就遭殃了。
她生怕被察觉出一点端倪, 所以连忙回到寝室整理抽屉里放置的资料。那是她白天完成支线任务后新得到的任务道具, 只存在于副本里而无法变换为卡牌, 上面有能根据剧情判断出她身份的证据。
头盔女埋下头去，掩藏住眼里惊恐的情绪，试图降低身后那叠资料的存在感。
余然瞧见了她的动作, 缓步向前走去, 一片寂静中，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你身后藏着的, 是什么？”
头盔女闻言死死攥紧手旁的资料，平整的纸张转而折起数道褶皱, 听到脚步声的临近, 猛然转过头, 抬手就欲将手中的纸张撕碎。
余然先一步展开了动作，一手按住她的肘腕，一手抢过她面前的文件袋，下一刻，纸张撕裂为两半，散落满地。
“……”
两人都怔了一瞬，头盔女刚欲捡起资料，就被一道银色的丝线禁锢住了身体。
“这水银有毒，你最好别挣扎。”
余然睨了身旁的头盔女一眼，简短的一句警告后，半蹲下身子，目光扫向地上那几行文字。
先是数张银行转账的记录，是同一个账户每周给头盔女打入款项的记录。再是几张简历和资料，满段的文字里，余然瞥见其中多次重复的几个黑字——科瑞集团。
再往后翻去，只见简历里收纳了守门人小队八个人的资料，其中8号的简历上打了个大大的X，临近处标注了三个字，‘已死亡’。
而1号冰山脸和3号头盔女的个人简历上却分别标注了一个相同的星号。
与此同时，余然的面前弹出了一个系统的提示框。
【已获得证据碎片x1】
她顿时了然了一切。
余然抬起头看向桌旁的头盔女，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你果然是鬼阵营啊，我就说没有那么好运，能恰好撞见凶手。”她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缓缓说道，“你是鬼，我是路人，我要找的是凶手，不想杀多余的人，所以今晚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如果觉得打得过我就尽管出手。二，安分点，别再做小动作。”
头盔女一动不动地靠在桌子上，呆呆地注视着前方黑漆漆的人影。
这个7号……在说什么？
她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自己以前也被分入过鬼阵营，但是每当路人知道她是鬼后，都会躲得远远的，尽可能和阵营内其他人抱团行动。
唯独没有明目张胆站在自己面前，用如此姿态胁迫鬼的路人。
头盔女缓缓低下头，脑中思绪飞转，权衡着每个选择的利弊。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资料，略显慌张地拧动起门把手，飞快地跑向走廊深处。
她不停向前跑，一路转下楼梯，直到跑离了守门人宿舍楼才敢回头瞧，见余然果真没有跟上来，终于停住了脚步。
头盔女瞬间放松了绷直的身体，无声地大口喘息着。此时才发现原来刚才短暂的几分钟里，自己一直在下意识憋气。
她恨恨地看向身后公寓楼的一扇窗户。那扇小窗，恰是白天时头盔女从楼上窥探余然和左思晴二人与冰山脸打斗的位置。
头盔女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面目的平静，心中暗自低笑。
这个7号虽然有些实力，不过脑子不太好使，竟然放任自己逃跑了。如果她是7号，虽也不会出手杀害无关阵营的人，但作为路人至少得将已知身份的鬼捆在寝室里，确保对方对自己再无威胁。
看来她和那个6号，两个排行榜前百的玩家，也不过如此。
头盔女整理好情绪后，转身快步离去，却没瞧见她刚刚望向的那处窗户旁此时正站着一道身影。
余然默不作声地立于窗边，悄然盯视着她远去的背影，随后带上身后的兜帽，将面目藏在了黑夜里。
—
早上九点，会议室。
长官紧蹙着眉看着会议桌旁的几人，寻向身旁的秘书：“其他人呢，都通知到了吗？”
秘书摇头：“目前还差3号和7号，她们两人住一个寝室，已经派下属去催了。至于1号，从昨天起就失踪了，还是没有消息。”
长官正欲再问，却见屋门被人轻轻推开。
是7号。
她面上依旧没什么神情，眉眼中透着些疲惫，对几人淡淡地说了句：“抱歉，迟到了。”然后回到了座位上。
余然坐到左思晴身旁，和她无声对视了一眼。而此刻左思晴整个人蔫得像霜打了的茄子，趴在座位上，闷声不吭。
没过一会，又有一人推开了门，两人闻声望去，正是头盔女，她警惕地看了一眼角落的两人，然后收回了目光。
她并不知道凌晨发生的事。
夜里，余然故意放头盔女离开寝室后，立刻悄然跟在对方的身后，一路尾随至其私宅。她本意图揪出暗中的凶手，然而也不知那位玩家是尚未察觉头盔女便是鬼阵营的成员，还是另有后手，最终却是一无所获。另一边，同在宿舍楼的左思晴也没闲着，接到余然发出的信号确认了头盔女是鬼阵营后，她便与余然分工合作，负责来回蹲守公寓每层寝室，确认是否有疑似凶手的人暗中潜入偷袭，但结果也让她失望了。
于是天亮后两人不得不赶回各自的寝室，锁好房门，上床补觉，结果才刚睡两个时辰半途又被叫来开会，现下自是睡眼惺忪、哈欠连连。
桌首的长官见除了1号外几人都到齐了，面目凝重地轻咳了一声，说起正题：“今早我接到了上级领导的通知，颁布了一个重要任务，我推测这将是续‘守夜城墙’外所有人的主线。”
秘书在一旁打开了会议室闲置的大屏幕，插好U盘，屏幕上仅有一张图片。
“介于墙外的暴动，为防止再次出现昨夜异种人爬墙的危急情况，现政府高层要求挑选出一批战斗经验丰富的成员，组成一个精英队伍，前去墙外世界在不同地点放置炸弹。”
秘书配合着长官的讲解，将电脑图片放大。
“诸位请看，这是最新型号的热武器，爆炸范围覆盖方圆数百里，且内含放射性毒气，专用于针对异种人，放置好后短时间内便不会再有异种靠近城墙。”
长官话音刚落，所有玩家就收到了系统的通知。
【主线任务：放置五颗炸弹】
白大褂看着这行字不由得皱眉：“整整五颗炸弹？”
长官点头 ：“墙外A-E区域，各自放置一颗，详细地点会另发地图。”
白大褂心中略有不满：“不是我说，这主线任务接二连三的来，是把我们当苦力呢？这个过程跟找出各自的身份没有一丁点关系。”
秘书接话：“四级副本开始，不会再给我们单独搜证的时间，都是在完成主线的同时去寻找其他阵营的身份信息。大家的主线可以失败，但绝不能放弃，毕竟搜证的机会就藏在主线之中。”
白大褂压了压昂起的下巴：“这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这次的‘废土之境’确实要比其他四级副本麻烦。”
秘书刚要回话，被长官拦了下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越早完成主线，形势越有利。眼下放置炸弹的任务，所有人都要去，由我来远程指挥。”
白大褂闻言抱起手臂，语调不善：“不是，那你凭什么可以留在墙内？”
长官冷冷地看向白大褂，他自进入副本以来，几次说话都被这人打断，现下话里也没有了往常的平和：“你如果也附身在一个身患残疾的角色上，我准允你留在墙内。”
白大褂撇了撇嘴，不再附言。
长官微眯了眯眼，下达命令的态度转为强硬：“现在已经是进入副本的第三天，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午饭过后，所有人立即出发，不得有疑议。”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白大褂。
房间内其余几人纷纷应了一声，没再提出质疑。他们不曾注意到，这其中有一人躲在暗中骨溜溜地转动着眼睛，饶有意趣地观察着环绕桌旁的众人。
—
离开会议室后，玩家团体零零散散地回到各自的寝室，左思晴见四下无人，强打起精神召唤出卡牌，将余然拉入了五芒星空间内。
左思晴同她商量道：“我们不能按照现在的节奏走。”
余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蹙起眉头：“的确，我们目前确认了两个鬼，但对于凶手是谁还是一头雾水，半点证据都没找到。”
“我们还是应该分头行头，你还记得你昨天和我说的那叠头盔女手中的资料吗？那其中提到的‘科瑞集团’一定有问题。我听到你说起这个公司时，就联想到了白大褂之前提过的一件事——实验室研究员大批跳槽。”
余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时眸光一闪：“你是说，那些政府直属的科研人员最后就是去了这个科瑞集团？”
左思晴肯定地答：“按照我刷副本的经验推断，极有可能，或者至少会有些连带关系。总之需要有人去那个科瑞集团探查一二，寻找出证据才是。”
言毕，她伸手一挥，炫目的光点落在了五角星其一刻画着双箭头的图像上。
五芒星第二个技能，心声。
两道光纹落分别落在了余然和左思晴的手背，各自浮动着一个指向性的单箭头。余然手上的箭头随着她步伐的移动和转向不断变换着，但方位却始终指向左思晴。反之亦然。
只听左思晴解释道：“这项技能可以让我们彼此听到连接者的心声，能短暂当作通讯器使用，交流起来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比较安全，只不过有一个时间限制，不能超过24小时。”
余然略带疑惑地看向她，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你的意思是……”
“我留在墙内调查废土社会的公司，你前去墙外完成‘放置炸弹’的主线。如有新情况，我们随时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