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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10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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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荀引鹤必不能真的收拾了铺盖滚到厢房去, 这要真睡过去了,还不知道几时还能回来,每天噩梦转型抱着江寄月他还觉得心有余悸, 若是醒来只能摸到半张冷冰冰的床,他岂不是半夜要被吓到心脏骤停?

于是他皱着眉头道:“若是我去了厢房,你便不怕府里传出不好的谣言吗?”

什么谣言?必然是夫妻不和, 又或者是江寄月不能伺候荀引鹤, 荀引鹤也不耐烦江寄月, 因

此夫妻分房睡,但无论哪样, 都是夫妻之间有了嫌隙, 旁人正可趁虚而入的机会。

荀引鹤道:“桐丹院她们自是进不来, 但难保没有有心的会去娘那儿进谗言,娘顾忌着你的身子,很难保证不会真的往房里塞人。”

江寄月看着他:“你把桐丹院守得如铜墙铁壁般,娘要塞人也得经过你的同意,若是你真的打算收人, 就算让你夜夜睡在我身边又有什么用。”

可以, 小姑娘不好骗了。

说来说去, 还是荀引鹤给她的底气,若是换成别人,早就绞尽脑汁笼络丈夫, 若是笼络不住, 非到塞人不可的地步, 也必得是自己的亲信, 如此才能好把控。

就她, 挺直腰板把夫君往外面赶, 底气不足,丝毫不虚不慌,还敢瞪着夫君,一脸‘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神情,荀引鹤恍然间都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年长几岁的其实是江寄月,而不是他。

不过也是,自从和江寄月在一起后,他松泛了许多,心态也年轻了许多,做出的许多事都显得那么得不庄重,像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仿佛他曾经失去的青春年少,终于回来寻他一般。

因而荀引鹤倒也不介意再厚着脸皮求夫人一回,他抬手掐了掐江寄月的脸蛋,被江寄月拍掉了手,还瞪他:“干什么?”

唔,脾气还是很大。

荀引鹤道:“厢房什么都没有,大晚上的还要人翻出被褥铺床,打扫熏香实在太麻烦了,我明日还要上朝呢。不如我在床边打地铺吧,也不用劳动别人,我自己就可以了。”

江寄月道:“打什么地铺?传出去好似我欺负你了般,你嫌厢房麻烦,还有碧纱橱,睡着也舒坦。”

荀引鹤叹气:“你也知道你在欺负我啊。”他幽怨地说,“不让我和夫人睡在一起,哪怕让我睡白玉打的床,也是一种委屈。”

江寄月看了他眼,无语中带着几分赞同:“确实,多硬啊。”

荀引鹤没忍住,笑出来声,江寄月瞪了他一眼,道:“算了,上床吧。”

只要没把他赶出去,她就锁不了门,既然锁不了门,他迟早都会摸上床,既然如此,还多取出一床被褥做什么。

但江寄月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磨着牙警告道:“今晚再吵醒我,仔细我把你踹下去。”

嗯,脾气确实大了很多,荀引鹤莫名觉得自己无比卑微。

*

时间一晃就到了荀简贞出阁的日子,荀家大姑娘这次婚嫁定得匆忙,且极其得门不当户对,这件事在朝廷中引起了很多的议论。

本来只是一件儿女婚事,全当八卦聊的,可是后来想到荀引鹤的夫人的出身,大家渐渐都没了闲心。

其余世家都还在想着办法联姻,怎么偏他荀家反其道而行之?又想到这些日子被接连贬官,打得元气大伤的郗家,大家都觉得传闻是真的了。

荀引鹤早些日子拆了林家,分掉许家,还能说是利益斗争,可是后来接连提拔清流是昭显出了点预兆,但荀家两次姻亲都选得这般低,反而让他们开始悚然,荀引鹤这是打算做独臣了吗?

自卸臂膀,自砍根基,只为文帝役使的独臣。

事实上,他们自请帖发出后,便回去请夫人多与荀家女眷走动,看是否能探点详情出来,但荀家以夫人怀孕,老太太操持婚礼无闲暇,都一一拒了,至于郗氏,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娘家,而那荀引雁仍旧在法积寺住着。

大家这一琢磨,更是觉得不对味,因此说是来赴宴,但其实还是为了探口风。

到了荀家,大家都有些傻眼,荀家低嫁女儿,但仍旧风光大半,婚礼的礼数一样都没少,尽管这衬得女婿抬过来的嫁妆分外得寒碜,但荀家似乎一点都没感觉,荀引鹤语仍旧笑晏晏地陪着新婿迎客。

也是,自己挑的女婿,家底多少自己能不清楚吗?只是荀引鹤这般表现,看来这个新婿确实也选到他心坎里去了,所以传闻是真的了?

夏云辉随手把红封递给了小厮,被荀引鹤托了下胳膊,他看了一眼,荀引鹤低声道:“让尊夫人多关照一下内人。”

女宾处没有郗氏,荀老太太身份在那,不会与江寄月这一辈的掺和在一起,说来江寄月便是孤立无援了,虽然江寄月年节时也见了不少人,但荀引鹤仍旧免不了担心她。

夏云辉嘴角一抽:“在你的府上,谁还敢砸你的场子不成?”

荀引鹤并未说话,只拿黑幽幽的瞳孔看了他一眼,夏云辉忙道:“行行,但你才刚收的那幅字画你可得给我。”

荀引鹤收了手,并不在意:“宴席散后,跟我去书房取就是了。”

夏云辉啧了声,入得里头去。

说羡慕荀引鹤,那完全是假的,哪怕到了今日,夏云辉仍旧觉得荀引鹤魔怔了,哪怕江寄月真的是天仙下凡,夏云辉都不觉得值得守着她一个人过,还如此这般小心。

在夏云辉看来,女人也就是没到手前才有意思,到了手后,就是手上的物件,什么时候取出来把玩,什么时候尘封在匣子里,都凭他的心情,很没有意思。

何况,那些女人为了避免被尘封,还要百般自我作践地来讨好他,那就更没有意思了。

但毕竟应了荀引鹤,他也知道荀引鹤的脾性,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与荀引鹤生分了。

夏云辉去寻他的夫人,但一时没找着,说来也巧,反倒让他在僻静处看到了拦住了江寄月的郗珠遗。

到底还是占了个姻亲的名头,无论荀引鹤在朝堂上如何针对郗家,怎么把几个嫡子一一贬官,但仍不耽误他给郗家发请帖,至于来还是不来,他倒也不在意。

但显然,郗家即使落魄了,也不愿让别人看笑话,因此不仅来了,还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尽力向外展示郗家的丰厚家底经得起荀引鹤三番五次地打击。

倒是蠢。

夏云辉扫眼过去,却见江寄月已经出落得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了。

说起来,夏云辉也只在镇北王府见过江寄月,那时她各方面状态都不好,十分狼狈,夏云辉匆匆一瞥,还在心里嘀咕声,原以为荀引鹤数年未娶,眼光高得不行,结果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是这般模样?

无论是外貌,身材还是性格,似乎都很泯然众人。

可是今天见了才知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宝气养人,还是荀引鹤的宠爱让她有了底气,她梳着堕马髻,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穿着挑丝双窠云雁装,低调却不失体面,连盈盈带笑的神色与荀引鹤都有几分相似。

那种闲闲看戏,又微带疑惑,不解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智障的神色,让夏云辉几乎没笑出声来。

但细细听去,郗珠遗的嘴巴其实并没有客气,她道:“别以为你们做场戏就瞒天过海了,我们当时在场的人可都知道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是偷情的奸夫淫/妇罢了,若是宣扬开了,各个都得进刑狱,究竟有什么脸在上京大宣特宣真爱戏码,你可把你的前夫放在眼里?你前夫被你们害得丢尽脸面和前程,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你这个狐狸精,苏妲己!”

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便是心里对江寄月的恨有一百分,嘴上也只能骂出十分来,可光是这十分,若换作从前的郗珠遗,一个字都不会表露,因此也很难说,郗珠遗对江寄月的恨是否只有百分。

她只是不解,不解为何庇护她的郗氏大树快要倒塌了,不解姐姐为何忽然回了娘家再也不想回荀家了,也不解为何她会被荀引鹤屡次三番地拒绝,明明几个月前她还是上京人人艳羡的贵女,可忽然之间,她不仅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人告诉她,你从前拥有的也并不牢靠,摇摇欲坠,迟早会被人夺走。

真是没有任何的希望。

郗珠遗道:“荀家大姑娘匆匆出嫁,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我就知道你这人心机重,手段高明,这才嫁进荀家多久,就惹出诸多事端来!不然明明该认长姐为嫡母的庶女,怎得就可以不叫她了?姐夫与长姐明明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哪家后宅都没有这样的例子,一定是你从中作祟,想干涉长姐房里的事,你的手怎么伸得那么长?”

夏云辉听到这儿,觉得自己该过去了,郗珠遗被郗家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击到,嘴上已经十分没有门把了,若是被其余宾客听去,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

因此他提步,脚尖正要点地时,便听到一道悠悠的女声问道:“郗姑娘可说完了?”

夏云辉便把脚缩了回去。

江寄月道:“我与夫君的婚事在上京已是盖棺定论,若是郗姑娘有异议,我便请出赐婚的圣旨来,由姑娘捧着一路进皇宫面圣,告我们夫妇二人欺君之罪,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郗家还经不经

得起被郗姑娘折腾。”

郗珠遗道:“陛下自然会明察秋毫,不会被你们夫妇蒙蔽……”

江寄月闲闲地道:“是吗?可是论理来说,嘉和郡主也深知当日之事,她与陛下关系更为亲密,缘何王爷返京这样久,镇北王府仍旧丝毫动静都没有,还要等你跳出来做这个冤大头?”

她冷冷吐出两个字:“愚蠢。”

郗珠遗脸色一白,勃然大怒:“你竟敢骂我,你,你不过是……”

“我不过是什么?”江寄月倏然看向她,“郗姑娘又是什么?依靠家势才敢在上京横行霸道的虫豸而已,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只我不曾助纣为虐,为此一条,确实比不得郗姑娘,若郗姑娘愿意详谈往事,我也不介意细细说一说当日王府之事,你可别忘了你今日还能安然无恙在这儿大放厥词,是令尊令堂与夫君做了什么交易,而不是你当真清白无辜,楚楚可怜。”

郗珠遗气到想反驳又说不出话来,江寄月只往她的痛脚踩,可却是偏偏能被江寄月踩住了命脉又能怎么办。说实话,因为那件事郗珠遗并没有太受过罚,她今日怒气冲头来找江寄月时,早把当日自己的错处忘得一干二净了。

或者说,她也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的错处,毕竟这种事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了,每次都是风平浪静地过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反思的。

江寄月见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微微一笑道:“还有,骂我狐狸精苏妲己之前,也请记起当日借着看望长姐的名义来荀府,实则是为了自降身份做夫君的平妻之事。我只听说有骨气的姑娘宁为平家妻,也不为富家妾,倒没有听说过贵家女委委屈屈做平妻的,郗姑娘骂我之前,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算什么吗?”

郗珠遗道:“你不明白,我有多喜欢相爷,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仰慕他了……”

江寄月打断她:“你这样做,就是仰慕,就是喜欢,是情有可原,是小儿女情痴,换成是我就是狐狸精,苏妲己。话都让你说了,标准都让你定了?郗珠遗,你记住,别轻易作践自己的同性,你在作践她们的同时,也在无端地作践自己,信不信你这样的行为传出去,也照样有人骂你思春犯贱?还有一件,我希望你记得,是荀引鹤求娶的我,不是我非要嫁他。你有意见,找我没用,该找他去。”

郗珠遗的眼泪都被江寄月说得直往眼眶里打转。

江寄月嗤笑了声,道:“哦,你不敢,所以柿子专挑软得捏,人专挑弱得欺。行吧,那就再告诫你一句,这番话我只与你说一次,下一次再胡说八道,我直接让侍剑动手了。”

她身后的侍卫很应时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光蜿蜒,把郗珠遗吓得够呛。

郗珠遗捂着脸,转头就跑了。

侍剑这才收回了剑,搀扶住江寄月:“夫人,我扶你。”

江寄月撑了下腰道:“哪有这样娇气,不用扶。”

她扶了扶鬓角,目不斜视地走了。

夏云辉思索了会儿,又退回去寻了荀引鹤,他道:“那幅书画我不要了。”

荀引鹤抽空问他:“怎么了?”

夏云辉道:“尊夫人看上去比拙荆强多了,届时还不知究竟谁保护谁。”他回想了下方才的景象,不由地笑出了声,“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操心太过了,真的有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人家明明……”

夏云辉绞尽脑汁想了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江寄月身上的那股劲。贵女习惯仗势欺人,说话嚣张得不知凡几,但那种跋扈如她们头上的金饰般俗到令人不忍多看。

江寄月也骂了郗珠遗,可是那种欺负,怎么说呢,有股野蛮生长的劲,大约是她教训着郗珠遗,可神色里并没有高高在上的目中无人,她只是单纯疑惑郗珠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然后一边疑惑一边威胁了一把。

其实她并没有往心上去,郗珠遗一跑开,她就把情绪收得一干二净,主仆聊得也都是不相关的事,似乎郗珠遗这一闹,也闹不出江寄月愤怒的情绪。

可明明郗珠遗这样难听地骂过了她,她就是能一笑置之,毫不在意。

荀引鹤皱眉,听出了弦外之音:“你看到谁欺负她了?”

“尊夫人可没输,最后是人家小姑娘先跑开的。”夏云辉啧了声,“你知不知道你家夫人对小姑娘说,是你求娶她的,所以要小姑娘有意见,找你,别找她。”

若是换成别人,那大约的意思就很耀武扬威了,趾高气扬宣扬诸如‘相爷就是宠我啊,有本事你也让他宠你啊’,这样的神色夏云辉在后宅的姬妾上看过无数次,早就看腻歪,也看出反叛心理了。

然而江寄月说这话时全无炫耀之意,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个事实,眉头些微蹙起,还有几分不耐烦似的,那副样子,似乎在反问‘你怎么都找不对报复的对象’。

夏云辉真的笑出了声,夫人的职责本来就是帮忙夫君安抚后宅,哪家夫人不仅对此消极懈怠,避之不及不说,还拼命给自己夫君立靶子,提醒对手,打他骂他去啊,你找我干嘛。

说实话,确实很有个性,也确实很会给荀引鹤找事,也幸好荀引鹤后宅干净得不得了,否则真的很难想象他今后会过上如何鸡飞狗跳的生活。

夏云辉笑完,转头看到的却是荀引鹤阴沉沉的神色,他问道:“笑完了吗?很好笑吗?”

那种敌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当不得一点假,夏云辉想了下,觉得大约那句话让荀引鹤有了误会,以为嘲笑的是江寄月,因此忙收了笑,正儿八经地解释了番。

荀引鹤道:“无聊。”顿了顿,又道,“她说得没错,是我求娶她,是我死皮赖脸要她进家门,什么好的不好的,确实该冲我来,关她何事。”

但他确实错误估计了这些贵女们的执著,主要是荀引鹤也不明白,他又有什么值得让别人惦记那么久,明知得不到,还要进行无意义地自荐与挑衅。

当初在法积寺时,荀引鹤与江寄月说过,真正的他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喜欢的只是他背负着荀家责任,而被迫营造出来的所谓风光霁月的形象,如果她们知道他内心里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定会吓得作群鸟散,再不敢往他身边凑。

不似江寄月,她从未浅薄地认识过他,也不曾浅薄地定义过他的本性,却又总是尊重并且理解他的想法。

所以有时候荀引鹤常常也会想,不如露出真面目来,吓走那些贵女,好还他个干净。可是稍许露出真面目了又如何?像郗珠遗,仍旧只敢去江寄月面前挑衅,到他面前仍旧装模做样。

大约还是不够狠,所以换不来彻底的清净吧。

荀引鹤压了压眼尾。

夏云辉太过于熟悉他了,道:“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荀引鹤看着来往络绎不绝的宾客,道:“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所,与我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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