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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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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约真的是放肆惯了, 无论惹出怎样的是非都能摆平,于是即使只是几个下人也有恃无恐起来,堂堂刑部尚书的一条性命害在他们手里, 他们都没觉得怎样。

反正徐纶出身平凡,比不过世家的权势, 最后又能把他们怎样呢?

丁大与丁二都这般想着。

这时, 牢狱里走进了一个挺拔修直的身影, 冠玉的面容在昏暗烛火的照耀下,脸部阴影深刻, 让五官深邃凌冽起来, 以致于他素来的温润气质在这血腥的牢狱里没有任何的突兀。

所有人都认识他,当朝的丞相荀引鹤。

丁大与丁二对视一眼,拿不准荀引鹤的深浅, 只能细细打量着他。荀引鹤眉眼舒展,姿态从容地落了座,问主审的狱头可有问出些什么。

牢狱里腐烂的臭味与浓郁的新鲜血腥交缠在一起, 发酵出的味道让人一言难尽, 但荀引鹤没有任何的不适, 这种淡定让丁大有些紧张。

没办法, 荀引鹤亲自审了陶都景这事, 流传的不广,知道的都是当时参与过的人, 而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他没必要贵步临贱地, 只需现成看个供词就是了, 毕竟用刑这种事, 一般人也没那个心理承受能力。

但荀引鹤如此适应牢狱的环境, 恰恰暴露出了点什么,丁大给丁二使眼色,但丁二没理会,他们还要靠主家保命,若是把主家那些事都供出来,还求什么呢,怕不是主家都会先动手杀了他们。

这时他们听到荀引鹤道:“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狱头道:“是,只说我们抓错了,一句话都不肯说,还要我们联系主家,说主家有人能给他们作证那时他们就在府里,哪儿都没有去,更没有见过那些农人。”

这是丁大的对策,那些农人说见过就是见过了?他们能为了银两诬告徐纶,怎么就不能因为银两陷害林、许两家了?

丁大察觉到荀引鹤轻轻瞥过来的目光,自觉是时候了,正要开口喊冤,就听荀引鹤道:“那便不审了吧。”

丁大与丁二齐齐不可思议地看向荀引鹤,丁二天真,还问:“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荀引鹤道:“不着急。”

他起身问狱头:“听说牢里又添了新的刑具?让我瞧瞧。”

狱头忙殷勤地取下了根狼牙棒,那棒身上的铁丝都是倒钩的,上面挂着被刮下来新鲜血肉。

狱头道:“用的时候再往上面淋点盐水就好了,从头刮到脚,很多人一下都撑不下,全招了。”

荀引鹤点头。

狱头又取来油纸:“相爷别看这只是一张小小的油纸,似乎没什么乾坤。但等到了时候,把这油纸蒙在人的口鼻上,然后徐徐倒下水,那感觉简直就是窒息和呛水的双重叠加,比一般的溺水还要痛苦,但用起来要有分寸,不然很容易把人弄死。”

都说牢狱里的刑具变态,但丁大丁二在主家不是没见过世家处罚犯错的仆从的场景,自以为什么场面都见过,如今却还被这折磨人的法子深深镇住了。

恰此时,荀引鹤微偏了头,瞧了他们眼,目光平淡,像是在看路边的杂草:“在他们身上用用,我看下效果。”

丁大高呼:“相爷,你说不审我们的,为什么还要对我们用刑?你应该放我们走!而不是这样滥用刑罚,届时我主家追究起来……”

“会怎样?”荀引鹤挑眉,“你继续说,我很期待。”

丁大语塞,荀引鹤可不像徐纶那样好拿捏,涂县林家与郴县许家加在一块儿,都可能比不过一个清河荀家。

荀引鹤道:“所有农人都指认你们,不是你们不认,就可以洗脱罪名的。不过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了,既然你们咬定主意不说要等主家来救你们,那我便不逼你们,你们不需要招供任何的信息,我只是单纯想用你们试试这两年新出的刑具罢了,顺便陪你们等主家。”

他歪了下头,狱头忙招手叫过几个人来,上去脱了丁大的衣裳,另有人出去了会儿,很快又提着水桶进来了,桶重重放在地上的声音撞在丁大心头,让他四肢都发麻,眼睁睁看着那狼牙棒就入了水桶。

丁大已经面无血色,大喊救命,但他的四肢已经捆起来,一根粗长的链条把他的手脚串成一条直线,直直地吊了起来,狱卒举着狼牙棒过来了。

尖叫声太过凄厉,丁二在旁蜷缩着身体,拼命用手捂住耳朵,但仍没用,□□都湿了。

丁大惨叫:“我招,我招……”

荀引鹤只是肃穆地坐着,似乎在出神,眼前的惨景与直上云霄的惨叫声都不能让他有一丝触动,甚至因为过于无聊,还走起神来。

丁二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此时更为激颤起来,此时一个狱卒碰了他的手,他立刻尖叫着弹跳起来,结果动作太急,迎面看到了丁大的惨状,他又腿脚发软地跪了下去。

狱卒要去拉他,他手脚并用地朝荀引鹤爬过去:“相爷我招,我都招,是主家吩咐我们干的!”

荀引鹤这才回了些神,看见跪在脚边的丁二,淡道:“这样的事我早知道了,你们招与不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除非,你们能告诉我一些别的我还不知道的事。”

丁大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即使很虚弱了也有说:“我能说,我能说。”

荀引鹤道:“这样吧,你们两个人一起说,谁率先说出一条我不知道的,就可以得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如何?”

丁大与丁二争先恐后地道:“我们在主家大小也是个管事,许多事别人不知道,只有我们知道,我们一定事无巨细地说。”

荀引鹤点头,狱头极有眼力见地铺开纸,毛笔蘸墨,准备记录了。

*

一群人来势汹汹地进入了京兆尹,府尹上前寒暄接待,都被为首的男人推到了一旁,只问:“相爷呢?”

江寄月起身,侍剑在旁道:“这是许进,刑部侍郎,徐大人死后刑部由他暂为接管。”

江寄月瞥了她眼,侍剑从前就是个冷漠的执行命令的机器人,江寄月如果不吩咐她做事,她就能一直沉默着,如今大概是因为感激江寄月救过她两回,所以才对江寄月热情了些。

江寄月低声道:“那他不就是那两人的主家么?消息倒是灵通,才被抓了多久,他就知道了,这样快赶过来。”

侍剑道:“要是再不赶紧,怕是所有秘密都吐干净了,他自然着急。”

江寄月讶异:“这样快?”

荀引鹤进了牢狱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没有,那两人就这样快吐出来了?

侍剑道:“你只需要相信相爷的本事。”

江寄月心里道了声‘好吧’,又道:“说起来京兆尹的衙役办事效率也高,早上才审出来的,午间就抓住了,许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理所当然,只是那两人为何这般蠢,竟然不出城躲着去。”

侍剑道:“虽然人是衙役抓住的,但功劳可不能安在他们的头上。徐大人骤然遇害,虽事发突然,但相爷几乎立刻推断出是谁人所为,毕竟许家与林家利益交织太深,许家要救自己就得救林家,许家没得选。于是相爷便吩咐人盯着许家了,丁大与丁二不是不想逃,而是逃跑的路上我们会给他们安排意外,这一来二去,自然只能困在上京,成为瓮中捉鳖的那只鳖。”

江寄月意外之余,算是对荀引鹤有了更新的认识了。

那边许进已经不耐烦和府尹周旋,一把将人推开,就要往里面冲,却听荀引鹤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许大人如此着急要见我,意欲何为?”

比起许进的着急上火,荀引鹤的气定神闲当真招恨,许进道:“相爷办案也要讲究王法吧,好端端的捉我的两个管事做什么?”

荀引鹤道:“正是依着王法才抓得他们,许大人要进牢狱见见他们吗?”

许进双目死死地盯着荀引鹤,道:“我与相爷一道进去,别人就不要跟了。”

许进来时就知道大难临头了,荀引鹤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出手的人,但凡他出了手,基本都是死路一条。

但许进之所以还要来这儿先见见荀引鹤,不是与他讲法理,还是要论情。

都是世家,真要牵扯起来,两家也有交情,两人小时候也是玩伴,没必要如此赶尽杀绝,荀引鹤如此毫不留情面地翻脸,就不怕其余的家族自危,联合起来对付他吗?

江寄月看着荀引鹤形单影只地与许进走进了牢狱,不免担忧:“许进不会乱来吧?”

侍剑道:“姑娘放心,许进他不敢的。”

江寄月抿了抿唇,仍旧在靠栏处坐了下来,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荀引鹤背影消失的转角处看着。

侍剑道:“姑娘好像很担心相爷。”

她原本是想揶揄江寄月,同时也劝她尽早收心,乖乖地跟着荀引鹤,自有她的福气,不然和荀引鹤对着干,说实在的,侍剑还从没见过谁和荀引鹤对着干还讨着好了。

她并不想看到江寄月吃苦头。

江寄月却很自然地道:“你不担心他吗?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对他会遇到什么,事情如何发展都没有个底,真怕许进突然发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要真动手,相爷出了意外,之后谁能接手?”

要知道许进逼急了连徐纶都杀了,真到了要遭受牢狱之灾的时候,没人能知道狗急了能跳多高的墙。

侍剑听了却摇头:“不会的,是相爷主动邀请许进去了牢狱,他肯定也有事要和许进谈。”

“还能有什么事好谈的?”江寄月诧异,转了身看着侍剑,“你跟在相爷身边久,最了解他不过,你同我说说他会如何。”

侍剑道:“哪里算了解,只是相爷可靠,做事向来稳妥,所以才这样说,我确实跟在相爷身边许久,可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相爷这样喜欢姑娘,姑娘应该比我更了解相爷才是。”

江寄月摇了摇头道:“他喜欢我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夏日天气多变,午后掉了几滴雨,江寄月躲进屋中看了好久的雨,才见荀引鹤与许进各撑了把伞走了出来,此时许进的面色宁静了许多,再不复之前的急火攻心,临走前,还与荀引鹤好好地拜别。

江寄月诧异不已,没明白荀引鹤怎么就让许进转了性子。

荀引鹤与府尹交待了几句便转过身,目光穿过层层的雨帘看她,侍剑取了伞递给江寄月,江寄月撑起向荀引鹤走了去,等她走到跟前,荀引鹤才对府尹道:“我在此的事已经完毕,先走了。”

府尹忙再三感谢。

荀引鹤没让他送,这样江寄月才能上马车,不用跟着淋雨。

江寄月坐在车里掸着身上的雨珠时,荀引鹤打帘进来,他落后的那几步,江寄月是听他在吩咐准备姜汤。

因此江寄月道:“我不喝姜汤。”

荀引鹤道:“不喝姜汤就含姜片。”

江寄月连连拒绝:“那更恐怖了。”

荀引鹤到这时候,总像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他道:“姜片怯寒,淋过雨后喝一碗,才不至于让寒气侵体。”

江寄月道:“不了,我还年轻,还扛得住寒气。”

荀引鹤道:“年轻时任性,老来遭罪,你不要喝,我便喂你喝。”

江寄月听了却没觉得怎样,她打小不爱吃药,为了逃顿药,她能跑大半个香积山,江左杨都拿她没办法,荀引鹤就更构不成威胁了,什么叫喂她喝,她嘴巴不张,荀引鹤能耐她何。

江寄月便毫无负担地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问起更关心的事来:“你与许进谈了什么谈了那么久,他出来后感觉如释重负。”

荀引鹤看出了江寄月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顿了下,也若无其事地先回答着江寄月的问题:“我让许进先看了两位管家吐出的供词。”

江寄月道:“只有供词,他不会承认的对不对?”

荀引鹤道:“当然不承认,但我和他说,这其中好多桩罪和林欢交待的都可以对上,林欢年纪大了,享了一辈子的福,身体娇贵得很,一套刑具才用了两个都交待了,你们许家这些东西,再多用些刑具,他管饱还能再吐出点。”

江寄月道:“你这样当着他的面威胁他,也不怕他逼急了报复你吗?何况你没有威胁他的理由啊,直接把他抓起来就好了,不需要和他多费口舌的。”

荀引鹤道:“不,恰恰相反,我没想过抓他。许家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人心不齐,许进只是个刑部侍郎,还是被徐纶这种清流压一头的侍郎,他家很多人对他并不服气,杀徐纶这个蠢主意是许家绕过他出的。”

江寄月“啊”了声,道:“这不是自作聪明吗?”

荀引鹤道:“是啊,许进来找我,也是没了法子,他一方面害怕我审出更多的事,另一方面也想壁虎断尾。”

江寄月一时没了言语,荀引鹤先前说世家日薄西山,其实江寄月没什么概念的,世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寄月没法感受到这些,但如今听了她却不这样想了,许家得多不团结,才能在这样看重宗法的时代让人想大‘义’灭亲,而往往这样的大家族,外面杀是难杀死的,都是先从里面开始烂掉。

许家在走下坡路了。

荀引鹤道:“我同意了,没什么好不同意的,这原本就是我的想法。”

世家再不行,也有余威,倒是他接连屠掉许、林两家,只会引起别家的不满,都说孤拳难抵百手,荀引鹤没必要把自己推到众矢之的的位置上去,何况也没必要完全把世家杀死。

对付世家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拆解,孤立掉他们的力量,然后让清流取他们而代之。

这是他总结陶都景的失败经验得出的结论,荀引鹤深以为然,毕竟世家不是没脑子的人,昏了头能给自己搞出灭族重罪的也只有林欢这种自大狂妄的人,太少了,荀引鹤不能总盼着对方犯错。

荀引鹤道:“如此一来,许家嫡系实力削弱,许进为了保持许家的地位,他除了向我投诚外别无他法。”

向荀引鹤投诚,就是向文帝投诚,世家之后会知道,许家给他们带了个多好的头。

江寄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又笑起来:“你之前还不情愿与我讲这些,今天倒是自觉得很。”

荀引鹤勾着手指在她鼻尖刮了刮,道:“答应过你的事,我不能食言。”

江寄月有点受不住荀引鹤似的,捂住鼻子后才道:“哦,原来你在跟范廉学习。”

荀引鹤道:“不是昨夜的事,是之前的事,还记得吗?我说了,你会比周昭昭幸福的,所以不必羡慕她。”

江寄月迟钝地眨了眨眼,她当然记得荀引鹤这话,还因为觉得他话说得太满而在心里嘲讽过他,却原来虽则语气随意,但心并不随意,荀引鹤是一直把这话记挂在心上,没把它当作没有意义的哄骗之语。

江寄月心里涌起了些异样的感觉,她放下手,低头看着衣料的纹路,大抵是不愿荀引鹤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等回了家,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大了,路面上有了积水,侍刀打着伞给荀引鹤撑着,侍剑也撑了把候着江寄月,荀引鹤踩在积水中,把江寄月扶出马车。

江寄月为难地看了眼积水,便听荀引鹤道:“我抱你就好。”

江寄月道:“哪有这样麻烦。”一点积水而已,她在香积山时连溪水都淌,根本不在乎这么点水,何况她穿的是小厮服,根本不需要在意脏了湿了的问题。

“抱自家姑娘,高兴都来不及,算什么麻烦。”荀引鹤不由分说把江寄月抱了起来,江月轻轻一声惊呼,双臂迅速地搂住了荀引鹤的脖子。

荀引鹤却嫌不够:“搂得再紧点,伞不够大,你容易淋到雨。”

江寄月小声抱怨:“伞不够大就换把大的,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荀引鹤深深看她眼,总觉得她对占便宜并没有很深刻的认识。

荀引鹤抱着江寄月,让她脚不沾地地回了屋,等到了屋,看到了已经准备好的姜片,江寄月才觉得大事不妙,可此时再想跑已经难了,她人在荀引鹤的怀里,根本没有自由。

江寄月觉得荀引鹤这人心机真的太深了,说他:“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荀引鹤叹气:“只是想让你保重身体健康为何便这样艰难,还要被你怀疑我城府深。”

江寄月道:“这是事实。”

荀引鹤道:“好,我承认这是事实,你又能怎样。”

他把江寄月扣在怀里坐了下来,明显是做了准备不让她跑,江寄月只能用手心贴住嘴,含糊道:“我不张嘴,你能怎么办。”

荀引鹤深深望着她,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你确定要如此吗?”

江寄月觉得那目光目光深不可测,有些迟疑,然而只是迟疑了这样会儿,荀引鹤便吻住了她的手背,触感柔软湿润,江寄月惊得挣开了手,可那不同寻常的触感仍旧如影随形。

江寄月红了脸:“你怎么这样?”

荀引鹤道:“你不肯乖乖含姜片,少不得我牺牲些。”

江寄月眼睁睁看着他把给她准备的姜片含了进去,奇怪道:“这姜片不是给我……唔。”

她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感觉姜片被强势地抵了进来,火辣辣的味道立刻侵满,荀引鹤却仍旧不放过她,那一晚他在江寄月身上开发的技术如今又原封不动地用回了她的身上去,让江寄月无力招架。江寄月只感觉被他吮得舌/根都发麻,那些令人脸红的画面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感觉鞋袜被荀引鹤脱了下来,生嫩的脚很快被荀引鹤的大掌裹住,坏心眼地捏了捏。江寄月挣扎了下,荀引鹤却顺势把她抱了起来,放上了桌子。

他此时才舍得与她分开,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锁骨处,他问她:“想要正面还是背面,还是都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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