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洗澡换了身衣服下楼,头顶那花环依然没舍得拆。
吃过晚饭后,他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被虫子干扰过的那只眼睛有点发痒。苏沅沅见他一直在揉,走过去抬起他下巴凑近看,“眼睛怎么了?睫毛掉进去了?”
江逾白这一点随了妈妈,睫毛很长,又很浓密,有时候掉一两根就会扎到自己眼睛。
“别揉了,红血丝都揉出来了。”苏沅沅把他手拿开,少年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睡眠好作息规律,眼白的部分向来洁白如雪。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靠近眼尾的部分已经弥漫了些许殷红的血丝,如球茎的根须一般从眼白下方蜿蜒而上,仿佛裂痕。
“你这......”苏沅沅捧着江逾白的脸,眉毛越皱越紧,“老河,老河,你过来看看儿子的眼睛,他这不像是揉出来的......”
正在厨房洗碗的江爸爸听到声音,手上的泡沫都没来得及擦,过来借着光线一看,“哎呀,怎么红的这么厉害。”
江逾白被他们的反应吓的心跳都快了,不就是被虫子扑了一下吗,有这么严重?
“就是虫子进眼里了,应该没什么吧。”他有点底气不足。
“虫子?什么虫子?”回来还好好的,一顿饭的功夫这眼皮都有点发红了,江爸爸看了脸色也不太好,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才上手把他脸往光亮的地方转,对比起另一只眼睛,确实红的有点不正常,紧张的问:“你去爬山咬的?”
“不是,是在小区里扑眼睛里去了。”
苏沅沅在旁边轻轻扒了一下他眼皮,上下翻看,确定没有异物在里面。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两人商量着只能让他晚上将就先冷敷一下,看看明天是不是会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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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江逾白念念不舍的还是把头顶的小花给拆了。
小花的根茎都是缠在头发上的,互相打了结,看起来是不显眼,只是拆的时候又麻烦又痛,他都不知道邵烨是怎么缠的,缠成这样居然都没能把睡着的他折腾醒。
取了花环,江逾白又去洗头,男生就这点好,洗头不麻烦,甚至不用吹擦一下基本就半干了,不过精油还是要抹的。
江逾白喜欢头发上香香的,风一吹,就会有好闻的味道飘过来,心情也会随之变好。
躺床上回邵烨微信的时候,万江星的电话正巧也来了。
电话那头,万江星一听对面那声‘喂’就禁不住弯起眼睛,他低声关心的问道:“爬山累不累?”
“是挺累的,不过,也挺好玩儿。”江逾白是真的觉得挺好。
至少来回的路程没有特别难受,山上的风景也不错,直升机坐的也很快乐。
万江星坐在转椅上,桌前另一只手正飞速的转着笔,他现在已经知道江江今天是跟上次问他要过联系方式的人约去爬山的。
他本以为江江不会再跟对方有联系,毕竟那种近乎胁迫的手段没人会喜欢,谁知不过一天时间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约去爬山的程度了。
只是他也不打算说什么扫兴的话,提议道:“那明天就在家写会儿卷子,闻溪刚给了几套试卷,是往年竞赛试题整合过来的,考综合实力,提前摸底。”
“明天......”江逾白不自觉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感觉眼睛越来越痒了,心里也有点不安。
手上转着的笔一下子飞了出去,安静了两秒,万江星轻声问,“明天也有事吗?”
“没有,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江逾白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但是他是真的很有危机意识,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健康的时候,十分怕死。
“眼睛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点痒,还有点泛红。”江逾白打定主意明天先去医院看看,“要是明天还这样,我就去看医生。”
万江星看了下时间,知道这时候也不适合去他家,“那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吧。”江逾白有点犹豫。
“你对附近又不熟,医院在哪儿你也不清楚,现在挂号又要手机预约又要自助取就诊卡还要排队,你自己一路问过去也挺麻烦的。”
有道理。
江逾白接受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早上他的眼睛还是变严重了。昨晚一起冷敷的脚踝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眼皮却变红肿了,眼白部分不仅血丝多,还微微泛红。
苏沅沅本想自己送儿子去医院,一听万江星要送,就歇了心思同意他俩作伴,临到出门前还不忘叮嘱江逾白戴帽子让眼睛避光。
因为昨晚眼睛发痒没睡好,江逾白这会儿有点没精神,被万江星带着搭车的时候,都还有些郁闷。
实话实说,他有点害怕。
天气还是闷热的,上了车稍微好点,万江星帮他把帽子取下来,动作轻柔的撸了一下他额头上被闷得汗湿黏住的碎发,仔细观察一会儿,向来舒展温和的眉梢也微微皱起,“是肿的有些厉害,疼吗?”
“不疼,就是痒。”说着就想上手揉,被万江星抓住,耐心的说:“不能揉,这么揉眼睛都揉坏了,先忍忍。”
江逾白只能用力的眨眨眼睛,用眼皮挤压的力道去消除痒意。
到了医院,排队挂号什么的都是万江星一手操办,江逾白能坐就坐,要走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跟在他后边儿,像极了小废物。
他们七点多就出发了,医院八点开门,结果到了眼科发现排队的人还挺多的。
万江星看了看排队的人,多数是小孩儿。
没一会儿就轮到江逾白。
医生是个年龄偏大的阿姨,讲话时语气很温柔,让他不要害怕坐到显微镜后面把下巴放上去,瞄准了他发红的那只眼睛,端详片刻。
江逾白还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结果看完了,只是让他先别动,然后跟万江星交流起来,只隐约听到什么,“......膜......破损......”
江逾白心跳加快,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不是现在人在医院,加上外面还有很多陌生人,现在恐怕他已经开始要呜呜哭咽了。
是眼角膜破损吗?
严重吗?
他要失明了吗?
真要避着他交流病况为什么不彻底的小点声,这种能听到一言半语的情况不是更可怕了吗?
到底是为什么呀?
江逾白默默的把下巴从台子上收回来,内心已经开始绝望了。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大好的风景要看,凭什么被一只小虫子就毁了,他不服!
“没事儿,别自己吓自己。”万江星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快步走到他身边,一边摸头一边安慰,声音比往常还要温和,“医生说最近很多人都被虫咬了,你这个不算严重,开点药,过来输液几天,很快就会好的。”
江逾白有点不想相信他,不然为什么要避着说。
他看向医生阿姨,“真的吗?”
医生见他没有相信朋友,反而迫切寻求自己的肯定,不自觉笑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平时雷厉风行严格控制就诊时间提高效率的果断,这会儿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不严重,你只要按医嘱上药打针,很快就好了。”
说着把单子开给他们,“这里面有两个药膏,一瓶眼药水,一会儿领了我先帮你上一次药,你回家就会自己上了,不用太担心。”
见他身边有人陪着,又好心建议道:“要不你就在这边儿休息,药让你朋友帮忙去取,这个药要去隔壁那栋楼二楼,犯不着两个人跑上跑下,你们说呢。”
万江星也不想江逾白这么跟着自己来回跑这么辛苦,更何况伤的是眼睛,外面太阳又晒,果断同意了,“没事,你在这里等我,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医生,我很快就回来了。”
就这样,江逾白一个外来人员坐在门诊通用的单人床上,和医生一起等待下一位病人的到来,同样的江逾白也被人家围观了。
每次一进来人,都是先看一眼江逾白,等医生看完了,再看一眼,说完病因,再看一眼,开了单子临走前还要多看两眼。
江逾白被盯的都有点不自在了,确实,他又不是医务人员这么占着地,好像是有侵犯到病人隐私的嫌疑。
医生阿姨见他低着头,就说:“你要是不习惯就把帘子拉起来,鞋子脱了睡一会儿也行,今天起这么早,昨晚肯定没休息好吧。”
江逾白确实没睡好,他接受建议,默默的拉上帘子。
但是睡觉就不必了,江星在外面帮他跑腿,他在这里吹着空调呼呼大睡,未免太没良心。
好在万江星回来的挺快。
医生用无菌棉签教他怎么给眼睛上药膏,说这个基本不会痛,然后问他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叮嘱他先去做皮试,要是输液后哪里还有不舒服再回来找她。
这一上午的时间,全在医院耗光。
等输完液,江逾白回家吃饭,洗澡后就上床想要补眠,结果又被万江星挖起来擦药滴眼药水。
他蜷缩在被子里,轻轻眨着眼睛,让眼皮带动药膏均匀涂抹融化在眼球上,发自内心的祈求道:“希望我一觉醒来就好了。”
万江星把眼药水盖子拧紧,和其他药膏一起放在柜子上,听见他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嘴上没说,心里其实真的有点担心。
医生跟他说,最近被虫子蜇伤的人很多,多是隐翅虫,江逾白角膜上皮层有破损,需要一定的恢复期。
最严重的是,咬伤他的虫有毒性,光输液的单子就直接开了四天的量,目前他的情况还不到最严重的阶段,之后会慢慢发散出来。
果不其然,
第二天江逾白是被痛醒的。
右眼肿的只剩一条缝,已经有点看不清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