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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第 29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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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的过世到底还是对沈十安造成了影响。

神魄动荡之下, 已经十几年毫无变化的功法竟突然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葬礼结束之后他便进入空间闭关,沈寻在灵泉池边守着他,整整半个月之后, 终于成功晋升至功法第五阶。

犹自震荡的气流中,沈十安从浓雾般的灵气中走了出来, 长发扬起,周身笼着一层灵光。

有那么一瞬间, 沈寻差点以为他要乘风飞走了, 伸手一拽,握住沈十安的手将他拽进自己怀里:“感觉怎么样?”

“很…不一样。”

感受着体内从所未有的充盈灵力, 沈十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天地之间灵力的本源, 冥冥中和他有了呼应, 虽然只是进阶时那一刹那的事情,很快就消失了, 但带来的震撼却让手掌直到现在还微微颤抖。

如果说以前他还对功法书里“修炼至十二阶大圆满境界就能呼风唤雨踏碎虚空”之类的描述将信将疑,现在倒有几分确定了。

难怪师父二山真人和先祖沈七业都说第五阶是归墟功法的分水岭, 只要能达到五阶, 修为就会完全突破至另一个层面。这话果然不假。不光实力暴涨, 识海面积也扩大了几十倍, 沈十安觉得自己现在都能单挑六级丧尸。

对了,沈十安想起来一件事:“师父说如果突破了, 要去画里告诉他们一声。”

画就挂在书房,和那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普通山水画相邻。金光一闪,沈十安和沈寻一起被吸了进去。

二山真人和沈七业得知沈十安已经突破都很高兴, 这意味他真正踏上修真一途, 有机会逆天而行, 冲击仙凡之别。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道过恭喜之后,沈七业问:“你接下来,应该是打算去竹楼第三层看看?”

沈十安点点头。竹楼第三层到底有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他十几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探明,当然是要看看的。

沈七业轻轻叹了一声,“也好。安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原本沈十安只是好奇,沈七业这么一说,他反倒有些紧张了。

出画后和沈寻顺着楼梯往上走,原本横亘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那道无形屏障果然消失了,沈十安站在楼梯转角处,抬手挥了挥,手掌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沈寻握住他另一只手:“别怕。”上面还有能吃人的怪物不成?是龙也得跪下。

沈十安深吸一口气,“走吧。”

三楼很空,没有格挡,站在楼梯口便能一览无余。

空阔开放的空间内,只有一座两米长一米宽的青色玉台,台面被金光笼罩,当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不等沈寻看清楚躺在玉台上的到底是谁,手掌突然被死死攥紧,他扭过头,发现沈十安整个僵住了,浑身都在抖,一种从未见过的、难以置信又极度震惊的神色在他脸上浮现。

沈十安往前走了两步,嘴唇发颤,类似于失恃幼兽的哽咽和悲鸣从他喉间溢出,然后加快步伐,踉跄扑向玉台,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砸在金光上激起阵阵涟漪:

“……妈妈?”

---

沈十安因车祸刚得到空间的那段时间,经常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他十二岁,有一次在教室里意外划破手指,鲜血滴到佛珠上,因此发现了佛莲手串的秘密提前开启空间,并迫不及待地想带妈妈进去泡灵泉。却总是徒劳无功。(第四章)

从前沈十安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对母亲的怀念和愧疚:因为他没能早点发现空间和灵泉的存在,才导致妈妈失去了健康活下去的机会。这份悔恨和负罪感造就了这个梦,以一个不可能的现实,折磨惩罚自己。

晋升五阶给沈十安带来许多变化,身体和神魄都得到了再次淬炼,他的力量更加强悍,五感范围更广,记忆也更加清晰,甚至连小学三年级某一天中午在食堂吃了什么东西,都能回想起来。

而就当他看清玉台上的人影时,沈十安忽然记起来一件事:早在很久之前,佛珠上的确滴到过他的血。

那是妈妈过世的前一年,当时沈青染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必须长期住院接受医疗监护,为了安抚沈十安,她将从不离身的碧玉佛莲珠串摘了下来,戴在沈十安手上,告诉他:妈妈暂时不能回家,但别害怕,佛珠会代替妈妈陪着你。

后来有一天上美术课,沈十安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划到手,当场削掉了食指上的一小片肉,大量鲜血涌出来,滴到地上,也滴到了佛珠上。

但和梦境里不同、和多年之后那场车祸也不同的是,滴到佛珠上的血并没有融入佛珠,等老师带着他去医务室处理好伤口,清洗掉血迹,手串依然只是手串,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后来在沈青染病情最严重开始长时间昏迷的那段日子,被他又还了回去。

为什么?

同样都是沾上他的血,为什么当年空间没有开启?

如果当时就能拥有空间和灵泉,那么妈妈根本不会死,她可以陪在身边看着他长大,姥姥和姥爷也会一直活下来。或许顾先生也能和妈妈拥有另一个结局,而不是在无望的思念中选择放弃生命。

他本来有机会拥有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开启空间的条件,并不止是融入沈家后人的血液那么简单。”画卷之内,沈七业对双目通红、仍处于震惊和激愤中的沈十安道:“你别着急,先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对于他和沈寻的去而复返,沈七业和二山真人显然早有预料,并在山顶竹楼前的桃树下备好了茶水。

沈七业拎起茶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等沈十安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情绪缓和下来,这才道:“两千多年前,我跟你师父筹备创建青阳派的时候,沈家在修真界内已经是小有名声,家族鼎盛。但修真一途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久盛必衰,我之所以炼制芥子空间作为传家之宝交给沈家族人,为的就是防止哪一天沈家式微,或遭遇灭顶之灾,能给后人留下一线生机,不至于全族覆灭香火尽断。芥子空间是沈家族人最后的保命手段,为防止被他人夺占,因此从一开始,其开启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生魂作祭,精血为媒。”

“必须要有一名沈家后人,为保全其他人心甘情愿地将魂魄封入芥子空间内,再以沈家后人的精血作为媒介,空间方能开启。”

“我为沈家留了这样一道后手,自认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修真之道的衰落速度远远超出预计,千年之后,沈家后人早已从修真界彻底脱离,根本不知道这串佛珠其实是件法器,更遑论法器的开启方式了。”

说到这里,沈七业看着沈十安的眼睛:“你的母亲,她在临终之前最牵挂的应该就是你,为了保证你的安康,她甘愿付出一切代价,这份执念太过强烈,以至于在她完全没有接触过修真一道、更无法操控神识的情况下和法器产生了共鸣,因此误打误撞,魂魄被佛珠摄取,满足了芥子空间开启的第一个条件。”

因此八年之后,当沈十安在车祸中重伤濒死,鲜血将佛珠浸透,法器的护主机制才会被激活,将他送入空间。

不仅仅是灵泉治愈了他,更因为沈青染以魂魄为代价的献祭,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沈十安静静听着,泪水在眼睫根部聚集,从殷红的眼眶溢出,一滴滴落入热气氤氲的茶杯里。

沈寻揽住他的肩膀,问沈七业:“你说生魂为祭?那是不是意味着,安安的母亲其实并没有死,魂魄未散,还有复活的可能?”

沈十安猛地抬起头,被泪水浸透、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射出炙热的光芒:“我能为她提供躯壳!”

沈七业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你母亲的情况,和你们所说的那种可以通过移植晶核复活的异能者不一样。你应该也看到了,青染的魂魄如今是陷入沉眠毫无意识的,她是在临终之前意外封入空间,虽然也能算得上是‘生魂’,但实际上与亡魂差别不大,一旦将玉台上的防护阵法撤去,立刻便会烟消云散。”

沈十安眼中的光芒黯了下去,脸上血色渐失,面如死灰。

沈七业见此心生不忍,又道:“普通的肉\体凡躯对你母亲而言毫无用处,唯有经过特殊炼制、在蕴藏魂魄的同时还能温养魂魄的特定容器,才能给她一线生机。”

沈寻看着沈十安的样子心如刀割,不由生怒:“说话别大喘气!既然有办法就快点说清楚!”否则将这两缕神识捻碎,再去凯奥斯找其真身也不是不行!

“寻寻!”沈十安按住他,看向沈七业,眼中既有重新燃起的希望,又有担心希望再次破灭的仓惶和恐惧:“真的有办法吗?”

“办法的确有一个,但代价很大。”

“您说!”沈十安几乎要站起来:“只要能让妈妈复活,我什么代价都能承受!”

“别急着做决定,你先听我说完。”沈七业道:“能长期温养魂魄的躯壳,已经算是法宝级别了。真要炼制的话,所需材料数百种,其中最要紧的,就是灵泉泉眼。”

灵泉泉眼是灵气之根,只存在于极品灵石矿脉的矿心,哪怕在数千年前修真鼎盛时期也是不可多得的天地至宝,空间内这一眼灵泉,还是当年沈七业探寻秘境时因缘际会下找到的。如今再想找第二个是不可能了。

“你应该见过青阳派的储物袋?芥子空间其实就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储物袋,而我炼制的这方空间之所以能助益修炼、可催生灵植,所依仗的都是有源源不断的灵气循环运转。泉眼取走之后,泉水干涸,空间内的灵气便会逐渐枯竭,因灵气带来的种种奇妙功效也会渐渐消失。最多数十载,空间就会成为一片死地,寸草不生,只能单纯作为储物使用。”

“我能接受!”沈十安毫不犹豫。

空间于他本来就是意外的馈赠,如果用泉眼就能救回妈妈,别说一个,十个百个他也在所不惜!

沈七业点点头:“我猜到你会这样选。但泉眼只是第一个必要条件,这第二个必要条件,就是法力。炼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深厚的法力——你知道我为什么将竹楼三层的禁制设定为只有突破五阶才会解开吗?因为功法五阶,是炼器的最低门槛。我跟你师父都在画中不能出去,所以为你母亲炼制灵壳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而以你目前的功力,炼制最低级的法器都只是勉强,想炼制法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十安眼中的希望又一点点黯了,正要问“那要修炼到什么程度才能满足要求”,就听沈寻道:“如果我帮他呢?如果我将自己的法力和精神力输送给安安,行不行?”

沈七业和二山真人对视一眼,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炼器讲究全神贯注,两个人同时参与的话会增加无穷变数,这对你们的要求极高,必须要做到同心同念合二为一,不能有任何差错。”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沈寻握着沈十安的手:“我跟安安又不是第一次融合精神力。”当初遭遇变异蟑螂潮,就已经合体过一次,成效斐然。

沈十安按捺住心底的迫切和激动,看向沈七业:“还有其他条件吗?”

沈七业笑了笑,拿出一份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册子,又从二山真人手中接过一枚玉简:“炼制灵壳所需的材料总共三百余种,其中绝大部分你师父的洞府中都有,出去后找广微要就行;余下十多种如今恐怕是早已绝迹,你们可以去当年最有名的几大修真门派的遗址转一转,或许能有所收获,具体位置我都写在册子里了;至于这枚玉简,”

沈七业看向二山真人,真人道:“玉简内是我当初从一前辈处得来的炼器技法,精妙异常,以你的天分十年内应该能有所成就。修习途中若是有疑问,随时进来找我。”

沈十安郑而重之地将两样东西收了起来,然后站起来向两位师父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师父!”

“你母亲也是我的后人,没遇见便算了,既然有缘遇见,总不能见死不救。”沈七业目光柔和:“安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必须提醒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怕你最终最好了所有准备,依然会有失败的可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倘若真的失败了,想必你母亲也不愿见到你为此痛苦沉沦。”

沈十安垂目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对了,若想让灵壳与你母亲的魂魄完全契合,最好还要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作为引子,比如头发、牙齿之类,与她的关联越密切越好。”

沈十安想了想,“骨灰可以吗?”

“再好不过了。”

沈七业站起来,和二山真人并肩而立,目送两人离去:“祝你们好运。”

沈十安和沈寻用了两年时间,终于将所有材料收集齐全,期间去过长白天池,昆仑秘境,玉龙雪山,以及神农架腹地的莽莽丛林,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随后沈十安便进入拥有十倍时间流速的子空间内,潜行修习炼器之道。

时间转瞬即逝。

就这样过了三年,终于万事俱备。

沈十安在沈寻的帮助下成功炼制灵壳,又根据沈七业的指导,将沈青染的魂魄放入灵壳当中。

然后便是等待。

灵壳的外表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还带有一丝婴儿肥,红润的脸庞上充满着生命的光泽与活力。

沈十安守在玉台边上,看着母亲年轻美丽的面容,忽然就想起了她临终之前的那段时间。

当时沈青染已经在重症病房住了快两个月,病情每日愈重,渐渐地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

沈青染入住的是H市规模最大、医资力量最强的公立医院,重症病房的病人很多,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去世,这些人里有妻子,有丈夫,有孩子,还有父母。

失去父母对于任何年龄段的人来说大概都是不可承受之痛。而失去母亲的痛苦还要更深一层。

年幼的沈十安经常能看见已经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跪在病床前痛哭流涕,哭喊着妈妈别走,成年人的理智和体面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下根本不值一提。这些哭声出现的次数太过频繁,以至于他经常会在睡梦中被这哭声惊喜,然后握住母亲瘦弱的手掌,悄悄试探她的鼻息。

死亡其实是一件非常缓慢的事情,尤其是疾病导致的死亡。极少有人能干脆利落地死去,病人只能一天天变得虚弱,眼看着自己形销骨立,慢慢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在病痛和无能为力的绝望中清楚感知生命的流逝。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能想象那到底有多折磨,对病人如是,对家属更如是。

沈十安曾亲眼目睹母亲一点点走向死亡,而现在,他向满天神佛祈祷:求求你们,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求你们把妈妈还给我。

就在这样的祈盼中,沈青染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沈十安从她眼睫产生第一丝颤动时就发现了,但他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动,直到迅速模糊的视野中沈青染转头看向他,先是疑惑,慢慢地又有些惊喜,然后坐起来喊了一声:“……安安?”

这才再也控制不住,满脸是泪地扑进沈青染怀里:“妈妈……妈妈……”

这样的场景他曾无数次梦见过,又无数次在失望和泪水中醒来。

担心失去母亲的恐惧贯穿了他整个童年,而失去母亲的痛苦又延续了他之后的人生。

他曾多想能再喊一声妈妈,再在母亲怀里痛哭一场啊,过生日的时候想,沈青染忌日的时候想,受了委屈的时候想,取得了好成绩的时候更想。

而现在,他终于能将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思念和眼泪,全都释放出来。

早已成年的沈十安身形挺拔,早就比沈青染更高也更强壮,他吃过很多苦,变得很厉害,是基地内人人敬仰的沈队长,此时却像是又变成了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以一种甚至有些狼狈的姿势,在沈青染怀里哭得歇斯底地,毫无形象。

沈青染轻轻拍着他的背,抚摸他的头发,柔声哄着,就像许多年之前那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沈十安终于稳定住情绪,这才看向沈寻:“你是?”

沈寻从沈青染苏醒之后就非常紧张,比当初沈十安发现他不是普通狗子的时候还要紧张,全身都紧绷着,像站军姿一样站在那里。

听见沈青染问他,立刻抬头挺胸,掷地有声地自报家门:

“妈妈你好!我叫沈寻,是安安的男朋友,今年三百多岁,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虽然不是人但比人类厉害得多,身高一米九二,身强体壮爱干活,安安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目前总身家在十五亿积分左右——我知道不是很高,但我会继续努力的,以后一定尽我所能照顾安安、保护安安,不让他受委屈更不会死在他前头!”

沈十安:“……”

沈青染:“……”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沈十安招来一条湿毛巾擦了擦脸,将沈青染扶至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好,先重新介绍了一下沈寻,然后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以及空间的由来和沈青染复生的原委都大概解释了一遍。

全部讲述完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

一时间要接受的信息太多,所以沈青染沉默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你爸爸?”

“他过世了,骨灰跟您……合葬在京郊的一处山谷。但是晶核还在。”沈十安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问:“你想见他吗?”

---

顾先生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复活的。

早在得知沈青染有可能重生之后,沈十安便托棠颂等人培育顾先生的躯壳,成熟后便一直放在竹楼二层,所以复活的过程很简单也很迅速。

他睁开眼睛后有些迷茫,看见站在手术台边上的沈十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便有些无奈和失望:“安安,你答应过不会……”

“我知道,”沈十安小心地将他扶坐起来:“我的确答应过不会复活你,但有一个人,你一定想见一见的。”

他往旁边站了一点,让出背后的一道身影。

十八岁的顾先生抬头看过去,愣住了。

仿佛时光倒转,岁月回流,数十年光阴退至原点。他的目光穿过盛开如瀑的紫藤花海,又看到了那个一见倾心的美丽女孩儿。

沈十安等人退出去并带上了手术室的门。但即便隔着一道门,里面嚎啕不止的痛哭声依然清晰可闻,那样悲恸,那样委屈,那样难以置信又涨满喜悦。

沈寻抱住沈十安,轻轻擦了擦他的眼角,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是好事啊。”

沈十安笑了笑,“嗯。”

当天晚上利刃根据地的别墅内举办了一场家宴,也没邀请其他人,只有利刃核心成员,外加作为叶生花家属过来蹭饭的萧琅。

萧琅只知道顾先生复活了,并不知道也没见过沈青染。

看到沈青染的第一眼就呆住了,然后冲沈十安嚷:“我靠你也太不讲义气了,有这么漂亮的妹妹竟然不早点告诉我!”

叶生花在后面幽幽地:“早点告诉你你想做什么,凑过去对人家说‘小姐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吗?”

萧琅一僵,反应速度飞快地转过身讪笑道:“哎,那怎么会,早点告诉我不就多个人见证我们的爱情吗,再说了沈十安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啊。”

沈十安可不想让他占这个便宜,“别瞎说,这是我妈妈。”然后将一杯红枣茶递给沈青染:“有点烫,慢慢喝,喝完还有。”

茶是用灵泉水泡的。沈青染刚刚复活魂魄依然不稳,需要长期温养,而灵泉水就是最好的温补圣药。

虽然泉眼已经没了,但在泉眼被取出来炼制灵壳之前的那几年,沈十安和沈寻通过晶核续能的方式从泉眼处接了上千吨灵泉水,全部储存在空间内,别说喝了,就算泡澡也能泡个几十年。也正因为如此他跟沈寻的晶核储存几乎消耗一空,否则沈寻的身家哪止十五亿积分,再多加两个零还差不多。

家宴很热闹,众人齐聚一堂,长桌上各种美食佳肴琳琅满目,其中大部分都是沈十安亲自掌勺,每一道都是他记忆中沈青染喜欢吃的。

而除了各样菜式,另外还有一大盆饺子——他从来没跟父母一起吃过饺子,今天也该吃一次。

沈十安包饺子的手艺跟其他厨艺一样,都是跟姥爷学的,不说十分真传也有八分,尤其是在馅料的调配上更是一绝。

第一盘饺子刚煮好,帮忙打下手的云飞扬就忍不住吃了一个,一边烫得嘶嘶抽气一边招呼沈青染:“阿姨你快来尝尝,安安包的饺子好吃得不得了!我第一回上门做客的时候吃得就是他包的饺子,哎哟回去后馋了我大半年!”

沈十安用筷子夹了一个,稍微晾凉后用手在下面托着送到沈青染嘴边:“尝尝?爸爸说过,我包的饺子跟妈妈包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青染咬了一口,还没嚼,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十安一慌:“怎么了?太烫了?”

顾先生也慌了,赶紧过来:“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青染只是摇头,然后抱住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沈十安,越哭声音越大。

从她复活之后,沈十安哭过,顾先生哭过,但她自己一直没哭:为什么要哭呢?上天垂怜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是好事呀。

可现在,这只咬了一半的饺子却让她哭得停不下来。

在讲述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事时,很多事情安安都故意略去了,但这只饺子却为她揭开了一道足以窥探的缝隙:

她病逝的时候安安才十二岁,沈姥爷过世的时候安安刚满十八岁——那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厨艺?什么时候做到能包出跟她味道一样的饺子呢?

正常家庭十几岁的孩子在做什么?哪个不是父母宠爱无忧无虑?哪个需要自己学着做饭?安安被烫过吗?切到过手吗?第一次做出和妈妈味道相似的饭菜时,他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不在的这些年里,这个孩子到底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

沈青染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心脏简直要被巨大的痛苦撕出一个缺口,泪水滂沱泣不成声:

怎么办啊,我们家安安吃了那么多苦,那么小就没有妈妈在身边,受了那么多委屈。

该有多羡慕其他孩子啊?有父母可以依靠,有父母可以撒娇。

安安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啊。

沈十安从一开始的慌乱不知所措,慢慢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抱住沈青染,像沈青染每次安慰他那样,轻轻在这个实际年龄也很年轻的女孩头上摸了摸:

“没事啊。妈妈已经回到我身边了,所以都没事啊。”

眼泪的确是发泄情绪最好的途经之一。那样痛哭过一场之后,沈青染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在宴席上非常放松,听其他人讲安安长大后的故事,也给其他人讲安安小时候的故事。

沈十安一直在笑。从妈妈回来之后,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如果说沈寻弥补了他人生中的缺憾,队友们软化了他冷漠尖锐的棱角,那么沈青染的复生,则让他彻底打开了那层坚硬冰凉的盔甲,露出最温和柔软的内在。

这样的沈十安沈寻从来没见过。

怎么说呢。

就让人很想亲一口。

所以沈十安中途离席的时候他就跟了上去,在卫生间外面把人给拦住了。

沈十安今晚喝了不少,没有刻意运功抵挡,此时带着明显的醉意。刚洗过脸,睫毛还是湿漉漉的,漆黑的眼睛像是夜色中氤氲着雾气的湖泊,吹一吹,便泛起涟漪。

沈寻眸色深沉。本来只是想亲一亲,现在却想额外做点什么了。

大拇指在他湿红柔软的嘴唇上用力揉了几下,正要少儿不宜,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脚步声。

身体的反应速度远比脑子快。他握住沈十安的肩膀一把将他转了个面,同时后退半步站得笔直:“我就说我比你高你还不信,非要比,看我没骗你吧。”

然后像是刚看见走廊转角处的沈青染一样,“十分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妈妈,你也来上厕所啊?”

沈青染笑眯眯的:“是呀,你上过了?”

“嗯,刚上完,那我先回去了。”

“好呀,去吧。”

被迫面壁的沈十安:“……”

扶了扶额角,头疼。

---

沈青染和顾先生都在别墅住了下来。时隔数十年重获新生,沈青染对于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而顾先生则为她充当专属导游,陪着她在基地里到处逛,每天形影不离,片刻也不愿让她离开视野。

对于沈十安而言,这种亲眼目睹父母重回十八’九岁陷入热恋的经历十分奇妙,像是意外参与了一段本不该有他的时间历程,有时候还会产生一种身份上的错位感:好像他才是大人,而沈青染和顾先生才是孩子。

但沈寻对此颇为不屑。他可记得清楚着呢,当初就因为他太黏着安安,顾先生就背着他给安安上眼药,说什么一段正常关系该有彼此独立空间,结果轮到自己,还不是一样?

呵,诡计多端的双标老男人。

于是这天趁着沈青染没出门,便状似不经意道:“妈妈,顾先生之前当基地领导人的时候可忙了,日理万机,好多事情需要他拿主意,这次复活,我听说管理层有不少人都盼着他回去主持大局。”

沈青染立刻对顾先生说:“你如果有正事要忙那就去忙你的,不需要每天都陪着我,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了,而且还有安安和寻寻在呢。”

“不忙不忙,我一点都不忙。”顾先生赶紧道:“我早就已经卸任了,现在那些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想陪着你。”

沈寻继续拱火:“唉,那有点可惜哦。顾先生的民望那么高,要是重新参选,肯定能顺利当选再创辉煌,以后可是能名垂青史的。妈妈你说对不对?”

沈青染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你以前最大的梦想不就是靠自己做出一番成就吗?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不行,要不你还是住回顾家吧。”

顾先生急得满头包,很是幽怨地瞪了沈寻一眼,然后拉着沈青染的手走到一边,低声哄道:“上辈子的梦想上辈子已经实现了,这辈子我就想好好守着你,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沈寻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只觉神清气爽。

沈十安既无奈又好笑,捏了捏他的耳朵:“你怎么那么记仇呢?”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沈寻哼了一声。那是他活该。狗子报仇十年不晚,谁让他敢挑拨自己跟安安的关系。

顾先生会再次求婚在所有人意料当中。

为了能让求婚仪式尽善尽美,他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又是选场地又是写台词,还让陈南帮忙,催生出一大片香气馥郁的紫藤花海。

求婚时间是在上午,精心布置的场地在明媚阳光下越发唯美,微风徐来,暗香浮动。

按理说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是第二次求婚而且第一次早就成功了,顾先生的发挥应该更稳定出色才对。

但不是。

他紧张的不得了。

好好一份经过利刃所有核心人员共同参与、润色打磨过的稿子,被他背得结结巴巴,两三百个字硬是十几分钟才说完,让旁观的人都为他捏一把冷汗。

沈青染一直在笑。眼角的泪光让笑意越发动人。

等顾先生带着颤音,说出那句“你还愿意嫁给我吗”,她低头接过那枚再熟悉不过的戒指,忍着泪水点点头:“我当然愿意。”

“但在那之前,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指的就是顾长晟。

自从沈青染复活之后,顾长晟就一直没再在沈十安周围出现过,其他人也默契地从来没有提起过他。

沈十安知道这对他不公平,但沈青染魂魄不稳,现阶段他只能以母亲的感受为主。

沈青染的要求让顾先生和沈十安都有些惊讶,但换个角度想也是一件好事:顾长晟的存在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沈青染既然复活了,不可能永远不和他碰面。

顾长晟来得很快。肖文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边。

由沈十安为两人做的介绍,沈青染除了刚见到顾长晟时展露出几分惊讶,之后一直神色如常,而顾长晟则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所有人里感受最复杂也最尴尬的就是顾先生,他站在沈青染身边,看了一眼顾长晟又收回视线:“要不然,去会议室坐下来慢慢……”

“抱歉,”顾长晟轻声打断他,他看了看沈十安,确认沈十安眼中依然和以前一样温和包容毫无芥蒂,然后又看向沈青染:“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单独和您聊一聊吗?”

顾先生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要阻止,被沈十安用眼神拦住了。

沈青染便笑了笑:“好啊。”

谈话地点选在了沈十安专属的小书房,门关上之前,顾长晟看向沈十安,目光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哥,让我跟阿姨单独聊一会儿,可以吗?”

沈十安知道他的意思,对视片刻后点点头,让路修远围绕小书房加了层防护,又将五感压制到周身一米范围内。

其他人为了避嫌也都走到前厅,只有顾先生满心忐忑的守在书房门外。

“哎我说,”熊满山道:“你们觉不觉着,顾少爷和顾先生长滴贼像?”

以前也觉得像,亲父子嘛像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但以前父子俩毕竟有着几十岁的年龄差,各方面状态都有着天然性差异,没有顾先生重生后、两个人年纪差不多时看起来这么直观。

许歌点头:“的确像。”

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刘方舟道:“所以说遗传是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你看我们家姜姜,长得不就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熊满山差点翻白眼:“行了行了知道你女儿可爱了,再炫耀我今晚就去把她偷过来。对了姜姜啥时候放学啊?我答应今晚带她去吃王聚德,隔壁S市新开了一家,据说味道比京城这几家好得多。”

“S市隔着一百来公里呢哥。”

“那有啥,凭俺的速度那不也就半小时的功夫顶多么。放心,不耽误她写作业……”

眼见话题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孩子身上,林阮和棠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亲手负责培育顾长晟和顾先生躯壳的林棠二人却是知道的。顾先生躯壳的培育工作刚开始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系统提示基因信息重复了,询问他们培育的是不是临时躯壳——只有临时躯壳,才会进行多次培育。

再一查,就发现问题出在哪里。顾先生和顾长晟的DNA序列一模一样。他们根本不可能是父子关系。

这个秘密一旦曝光,必然会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矛盾和问题。而且看样子顾少爷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对队长的态度才会如此特殊。

既然这样,就让秘密永远都是秘密好了。

反正除了他们两个,目前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情。正这么想着,林阮就对上了沈寻震惊的眼神。

……糟了,忘记寻队会读心!

沈寻只是闲着无聊思维发散,万万没想到会撞破这样一个秘密。

而相较于棠颂和林阮,他从中得到的信息还更多一点:顾长晟不仅是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且当初宁死也不愿意让安安知道,所以才坚决不让他吸血。

艹。诡计多端的小矮子。

但他现在知道了,那到底要不要告诉安安呢?

当初云飞扬托他对秦书未死一事保密时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安安的血脉至亲本来就没剩下两个,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把顾少爷当亲兄弟对待,顾少爷对安安想必也同样如此。既然这样,何苦让这两兄弟留下心结隔阂呢?”

墨绿色的眼眸中暗光闪烁,许久之后又归于平寂。

沈十安突然被人揽住,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沈寻在他脸上亲了亲,眉峰凌厉,暗红色的眼尾邪肆不羁:“就觉得小矮子怎么这么烦人。”

沈十安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拉住他的手握了握:“再等等吧,应该就快出来了。”

顾长晟的确没过多久就出来了,沈青染紧随其后。

书房门刚打开顾先生就冲了过去,看到沈青染的眼睛似乎有些红,立刻看向顾长晟:“你……”

“我没事。”沈青染拉住他的手:“我没事,长晟和我聊得很好,我很喜欢他。”

顾先生将信将疑,又看了一眼顾长晟。

顾长晟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眼中的防备和尚未散尽的怒火。点点头之后便走向沈十安:“哥。”

“嗯。中午留下来吃饭?”

“好啊,”顾长晟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得到主人奖励的小猫:“做个椰子炖鸡好不好,我给你打下手。”

一边说一边也向沈寻点头示意——唔,沈寻看他的目光好像有点不对劲?

算了。反正这个“嫂子”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这次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只要哥哥喜欢他,那就足够了呀。

---

顾先生和沈青染的婚礼定在了十月二号,秋高气爽金桂飘香。

婚礼地点选在了京郊的一座温泉庄园,面积很大,是顾先生复活之后置办下来的产业。

顾先生提前一周就去庄园做最后的准备,而沈青染则留在别墅,在许歌和叶生花等人的参谋下选婚鞋试婚纱,做一切新娘子该做的事情,等到婚礼当天再从别墅出嫁。

利刃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上一次举办婚礼还是刘方舟和丁珰结婚的时候,现在孩子都七岁了。

沈寻坐在客厅里,看着陈南等人贴喜字装喜糖商量座位准备请帖,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黑着脸将不知道被谁塞进怀里的气球一把捏爆,有点烦躁:“决定当伴侣那直接在一起不就行了,怎么要费这么多事?”

就为这么一个婚礼,来来回回折腾三个多月,搞得安安都没时间陪他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过来人刘方舟在这件事上很有发言权:“婚礼呢讲究的是一种仪式感,庆祝你和你爱的人正式结为夫妻的仪式,既是回忆你们走到一起的甜蜜时光,更是为了展望你们能拥有的更加美好的未来。从这天开始你们俩不光是在生活和感情上绑定了,在法律意义上也绑定了,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你们都可以一起庆祝,这是独属于你们的纪念日。再说了,喜欢一个人那就要大声说出来,声音越大满足感越强,难道寻哥你不想对着全世界宣告,你爱队长,队长也爱你,你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沈寻眸光骤亮。熠熠生辉。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怕沈青染紧张,沈十安打了地铺陪她一起睡。

母子俩断断续续聊了很多,以前的现在的,过去的未来的。

末了,沈十安问她:“妈妈,你恨秦书吗?”

昏暗中沈青染的声音顿了顿,片刻后又响起来,轻轻道:“恨。”

“我恨她横刀夺爱,迫使我跟你爸爸分开,我恨她仗势欺人,欺辱我,欺辱你姥姥和姥爷,我最恨她蛇蝎心肠,屡次三番对你下毒手——如果她现在就在我面前,也许我会犹豫,也许我会后悔,但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她。”

说完见沈十安没有回应,侧过身看着地毯上有些怔忪的青年笑了笑:“是不是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妈妈信的是佛教,不是傻瓜教,她伤害我的父母和孩子,光这两条,就足够我对她恨之入骨了。大不了杀了她之后我再放下屠刀。”

当年秦书派人将沈姥姥从台阶上推下去摔断腿,又暗中动手脚将沈姥爷从H市医科大终身制荣誉教授的任命名单撤下去时,这股恨意曾到达顶峰。她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抢夺不属于她的东西,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妈妈让你不要恨,是因为‘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它呢像一杯毒药,你自己喝下去,然后企盼着对方会痛会死会难过。妈妈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更不希望你因为仇恨,而错失许多美好的事情——恨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秦书也好顾家也好,都配不上这份代价。”

她伸出手,摸了摸沈十安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语声柔软:“所以妈妈很高兴你能和长晟相处得这样好,这一点你比妈妈做的出色得多。长晟是个好孩子,妈妈希望你们可以永远摒弃芥蒂,亲如手足。”

沈十安看着妈妈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鼻腔有些酸楚。握住她的手点点头:“嗯。”

“好啦,该睡觉啦。”沈青染笑着摸摸他的脸:“明天是妈妈第一次结婚,还要你把我送出去呢。闭上眼睛,快点睡吧。”

沈青染出嫁的阵势非常大,这种大不仅体现在利刃送嫁的人数多,更体现在数百件飞行法器上:

法器是广微道长提供的,按照他的说法,沈十安是青阳派师祖,那沈十安的妈不也是青阳师祖吗?师祖出嫁,那能敷衍?敷衍了丢的可是整个青阳派的脸面!

所以造!使劲造!

二百二十五名青阳弟子身穿绣着刀剑猛兽的墨绿色队服脚踩飞剑,当先一架赤色凤撵,明珠垂坠华美至极,十九只彩凤幻影仰天齐鸣,载着沈青染绕整个京城基地整整飞了三圈,灵光环绕瑞气千条,谁看了不说一句“哇塞”!

送嫁的飞行车队在庄园南侧落了下来,沈青染从这下车,进入庄园的新娘准备区换下褂裙穿上婚纱,然后挽着沈十安的手臂,出现在庄园正前方,一望无际的平阔草地上临湖搭建的婚礼现场。

乐队开始演奏,优美动人的婚礼进行曲中,沈青染跟随着沈十安缓慢平稳的步伐,穿过紫藤花组成的长长花廊,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顾璟宸。

她的爱人。这样年轻,这样英俊。

他们错过了一生,又被赐予了一生。

命运弄人,但冥冥中又早已注定。也许在此之前的所有时光,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沈十安将沈青染的手交到了顾璟宸手里,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顾长晟上前一步,打开了手里的戒指盒。

头纱被掀起,沈青染抬起手擦掉爱人脸上的泪水:

“别哭呀,我要嫁给你啦。”

整场婚礼的氛围在沈寻接到捧花的刹那达到高’潮,欢呼震耳掌声雷鸣。

沈十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捧花抽了抽嘴角:“你抢这个干什么?”杨灿灿他们等得眼睛都绿了想抢捧花,结果被沈寻一个狗子捞月半途拦截。简直无语。

“刘方舟说……咳,”沈寻打住话头,顿了顿说:“好看,我喜欢。送给你。”

“你喜欢那就自己留……”

沈十安话音未落,就看见云飞扬拿着照相机,站在鲜花拱门下冲他们招手:“安安!快来拍照啊!赶紧的!”

穿着婚纱的沈青染也在喊:“安安快来!寻寻也来!”

无奈只能拿着捧花走过去,和沈寻、顾长晟以及一对新人,换着排列和姿势,映着湖光山色和繁密花海,拍了许多张照片。

景美人更美,五个人各个都是颜霸,拍出来的照片便尤其出彩。

云飞扬从里面挑出三张最喜欢的:一张新人的合照,一张沈十安和沈寻的合照,还有一张五个人的全家福,洗好之后收进空间。

这么高兴的日子,总要所有人一起乐呵乐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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